一把天青色纸伞, 渐行渐近。
为主人挡住细雨, 却遮不住和风拂面。
纸伞被高举, 露出如玉冠面。
只见齐麟一身碧色官袍,雄姿英发。头戴乌纱帽,浩气四塞笼罩其身。
南宫盛蓉下了马车,魏子悠将纸伞撑在二人中间。
“他,为何在此?”在此乍见齐麟,的确令南宫盛蓉诧异。
魏子悠不慌不忙,解释道:“回殿下, 臣心中有疑虑。”
魏子悠仰首盯着不远处的齐麟, 一字一顿沉声坚定道:“臣,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相像之人,又非是双生子。他是不是, 今日开棺验尸,便知究竟。”
南宫盛蓉愕然心惊,魏子悠竟有此等胆大妄为的奇想。
她并非未想过, 只是她亲眼看着玉晏天的尸身入殓下葬,又怎能作假。
她明明动摇,默许了魏子悠的做法,可嘴上严厉指责道:“你好大的胆子, 开棺验尸, 若他不是,你当如何?”
魏子悠没有半分惧色, 豪爽低笑:“愿打愿罚,悉听殿下尊便,难道殿下,没有一丝怀疑过吗?”
南宫盛蓉眸色黯然,颓然道:“有过又怎样,陛下是何人,岂能让人轻易糊弄过去,孤倒真希望可如此。”
南宫盛蓉止步不前,望了一眼雨雾中若隐若现的齐麟。
他那碧色官袍与山翠融合,依稀可见犹如亡灵魂归。
她侧目对魏子悠,反倒谢道:“今日,权当孤肆意疯一回,有劳,魏侍郎相陪。”
魏子悠明了,无论今日开棺结果如何,太女皆不会怪罪于她。
少倾,一步一步明明齐麟近在咫尺,于她来说却是天涯相隔。
齐麟除了容颜相像,为人处世乃至喜好都与玉晏天截然不同。
“微臣齐麟,参见殿下。”
一模一样的声色,只是她望见齐麟温润轻笑,没有玉晏天的分毫清冷疏离。
“起来吧!”她随口一应,心尖颤抖,甚至觉得双腿无力沉重。
她怕齐麟是,更怕不是。
倘若不是,扰了在此长眠的玉晏天,让她情何以堪。
墓兵见是太女殿下,行了礼便让开道。
三人穿过半放的地宫石门,地宫墓道里的长明灯终年不灭。
墓道阴风阵阵,油灯摇曳不定。
主墓室石门紧闭,魏子悠与齐麟识趣背过身去。
南宫盛蓉旋转拧动,镇门石狮的尾巴。
寂静之地,陡然间震天动地。轰隆巨响,石门缓缓打开。
墓室漆黑,弥漫着浮尘之味,更有腐肉腥臭之味。
魏子悠取出火折子,将墓室的长明灯一一点燃。
片刻后,墓室通亮如昼。
地面凌乱,散落着少许陪葬品。
石棺棺盖,被挪开摊在地面,朱红棺盖亦被弃在一旁。
呛鼻恶臭袭来,南宫盛蓉与齐麟险些吐了出来。
魏子悠用衣袖遮住口鼻,行到棺椁前查看。
南宫盛蓉顾不得熏人气味,亦掩了口鼻奔上前。
棺椁内,真真切切躺着一具尸体,身穿明黄四爪蟒袍。
残尸败蜕,入目骇人。
南宫盛蓉哽咽恨道:“怎会如此,入殓时明明放了许多,防止尸身腐烂的药材,药材呢,那些贼人难不成连药材都不放过……”
魏子悠拧着峨眉,自言自语不解道:“臣,想不通,那些贼人交代,他们是去年冬月来此盗墓,那时尸身已然腐烂。难不成有何人恨极了永诚王,潜入地宫,毁了尸身,可这说不通啊。”
魏子悠眸光阴沉,看向她二人身后的齐麟。猛地唤道:“齐麟,你为何不过来,一同查看?”
齐麟还未开口,便俯身吐得昏天暗地。
南宫盛蓉悲痛啜泣,哭腔道:“晏天哥哥,你放心,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揪出来,究竟是何人做的,呜呜……”
她泣不成声,更是自责悔恨,竟然奢望齐麟是玉晏天。
直至无物可吐,齐麟方才勉强直起身子,急促喘息。
瞥见所吐污秽之物,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反胃。
齐麟闻见女子伤心欲绝哭声,回身发觉是太女殿下。
魏子悠在一旁,内疚自责:“殿下,都是臣的错,不该自作主张,让您来此伤心之地。”
齐麟缓了一口气,强忍着呛鼻恶臭上前。
齐麟扶起,伏在棺椁沿痛哭流涕的太女,柔声细语哄道:“殿下如此,永诚王殿下何以安息。”
南宫盛蓉噙泪凝了一眼齐麟,眼神刹那间厌恶至极,扬手重重打了齐麟一ʟᴇxɪ记耳光。
南宫盛蓉声泪俱下,痛骂道:“滚,滚,滚得远远的,若敢再让孤瞧见你,杀无赦。”
齐麟慌忙作揖:“微臣,遵命。”头也不回,拔腿跑了。
今日之事,魏子悠难辞其咎。
齐麟一走,魏子悠便跪地求道:“殿下,臣,罪该万死,凤体要紧,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南宫盛蓉泪流不止,嘲讽道:“你没有错,错在孤,是孤不该痴心妄想。若非你今日之举,孤又怎能彻底断了,对齐麟的非分之想。”
转而又向棺椁内的尸身,哭道:“晏天哥哥,我错了,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