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胸口起伏费力地喘息着。
玉晏天认出周管家,急步奔到木床前。
他半跪地俯下身子,伸手握住那只瘦骨嶙嶙满是粗糙老茧的手。
那手背上星星点点布着褐色老人斑,触及冰凉未有半分温度。
“周管家,有什么话要交代与我?”
玉晏天心知周管家奄奄一息随时会油尽灯枯,撑着一口气要见他定是有重要之事。
周管家看了一眼周小婉,费力断断续续挤出一个字:“信,信……”
周小婉立刻会意走到床板后面,翘起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包姜黄油纸包着的东西。
周小婉将油纸包交于玉晏天,他迅速打开里面却是被烧掉残缺不全的纸碎片。
一片上依稀可辨认出“诛杀玉晏天”五个字,另一片上隐约可见“为父致仕之期将至”八个字。
玉晏天将纸钱重新包好放入自己怀中,这时周管家似乎回光返照突然有了力气,开口说道:“马娇芸(玉晏天的继母)是裴尚书的义女,似乎还有家人在京城偶尔有书信往来,不过她很谨慎每次看过便烧掉了,这些碎片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的。”
玉晏天问道:“我父亲他知晓这些吗?”
周管家摇头无奈道:“家主他被这女人哄得团团转,大约是不知道的。其实她未进门前,是家主养在外面的外室。”
玉晏天瞠目惊愕,从前周管家并未告诉他这些,他急着追问道:“她可是有意接近我父亲的?”
“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当年你母亲发现你父亲有了外室,原本是同意家主纳妾迎马娇芸入门的,可不知怎的你母亲忽然反悔不同意。而后便重病不起一命呜呼了,你母亲入殓封棺那日衙门也来了人,老朽偷偷听见衙门的仵作说是中毒身亡。”
若不是玉晏天九年前便知母亲被害一事,恐怕此时早已痛哭流涕。
他眼神狠厉,镇定自若继续追问道:“我父亲就未有怀疑过我母亲的死因?”
“家主不知为何认为是你母亲为了阻止他纳妾服毒自尽而亡,衙门仵作当时有来过,按你母亲服毒自尽结的案,衙门应当有记录在册。我便是趁着家主去送衙门的人,偷偷察看了你娘的ʟᴇxɪ尸身嘴唇指甲发黑确实是中毒而死的样子。”
玉晏天当时年幼葬礼上只隐约记得,父亲看着母亲棺椁的眼神是满含怨恨。
丧礼未完他便病倒了,很多事情他那时并不知晓。
周管家颤颤巍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玉晏天的手,老泪纵横求道:“晏天公子保住性命要紧,离开此处好好活下去,我想你娘亲亦是这般想法……呼呼……”
周管家剧烈喘气,周小婉心知祖父怕是不成了,小声呜咽唤着:“祖父……”
玉晏天颔首答应道:“周管家你放心去吧,你孙女我会帮你照拂的。”
周管家就这么一个孙女,听了玉晏天的承诺后身子一软头垂断气。
周小婉扑上前去放声哀嚎哭喊:“祖父,祖父,小婉离不开您啊,祖父……”
玉晏天神情哀伤,可言语冰冷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周女郎节哀顺变,还是先料理后事吧。”
周小婉心想怎么有如此冷漠无情之人,可又觉得玉晏天说得没错哭声渐小。
玉晏天掏出一锭金子交于周小婉,嘱咐道:“这城中你比我熟,去置办一口上好的棺木安葬周管家,切记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祖父去世的消息。”
周小婉疑惑不解刚想询问为何,可玉晏天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继续说道:“莫要问为什么,知道的越少越好。记得等天黑,趁着夜色送你祖父从后门出府。子时,我到此助你。你只需在后门外备好马车,便于运走你祖父的尸身。”
玉晏天说完,径直大步流星往前离去。
周小婉看着玉晏天的背影有些茫然,可她又无其他主意只得听从玉晏天的安排。
第41章
玉晏天刚返回住处, 刘管家便过来通传玉晏天到正堂用膳。
玉晏天扫了一眼刘管家,这刘管家正值壮年膀大腰圆看来这些年没少捞油水。
刘管家在前带路,玉晏天冷不丁开口说道:“我若没记错, 刘管家, 你是马氏入门后被提拔为管家的吧?”
此时, 落日坠山走廊下有些灰暗。
刘管家倒也恭敬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答道:“大公子好记性。”
玉晏天却略有不满指教道:“我有爵位在身与二公子不同,按理当称呼我为侯爷。”
刘管家立马改口叫了一声侯爷,玉晏天冷嗯一声命他继续带路。
待他到正堂外,屋内传出继母马娇芸阴阳怪气抱怨道:“你们父子二人团聚,拉上我们母子二人作何?平白无故打了妾身的儿子,还要妾身笑脸相迎陪他吃饭, 我可做不到。”
“你少说两句, 万一被他听见了。”
玉国公压低声音,有些拿马娇芸无可奈何。
玉晏天也不等刘管家通报,邪魅一笑淡定踏入,无所谓道:“父亲不必为难, 孩儿都听到了。”
堂内三人脸上骤然变色,玉国公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笑着打圆场道:“天儿, 快入座,你继母她时常念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