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被隐形笔写下来的记忆,随着熟悉的气味与温度,影影绰绰地浮现了出来。
半年前,她迷失在大雨的异国街头,被姜延周找到捡回去的第二天,她发了烧。
那天早上,似是敲了一遍又一遍门,却没有任何回应,姜延周不知从哪找来了钥匙,强行打开了房门。
宋鱼躺在床上浑身发疼又发冷,半睁着眼,看见他急匆匆走到她床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叫着她坐起来,来吃退烧药。
她迷糊着努力撑着自己坐起来,但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怎么都起不来。
最后,是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他把她团在被子里,揽在怀中,让她的头靠在他胸前,给她喂了温水和药片,指尖撩开她的碎卷发,掌心轻轻贴在她额角上。
“好点了吗?”
宋鱼不好,她很冷,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了,只记得察觉到了身后环着她的温热胸膛与臂膀,她下意识地向那温热的地方缩进去。
他好像发现了她的意图,直接将隔开温度的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一旁。
在四月的天气里,他只穿着薄薄的短袖从后面抱着她。
热量没再有任何阻隔地传过来。
宋鱼像个冰山里走出来的人,贪婪地不停从他怀里索取着热量。
“暖和些了吗?”他又问。
宋鱼摇着头,还在不断汲取着那股热量。
抱着她的臂膀更紧了紧。
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而那股从后背传来的属于他怀中的热量一直在持续传来,源源不断,没有消失。
... ...
姜延周把脚踝支具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状态,问了宋鱼。
“站起来试试,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宋鱼仓促回了回神,顺着他的话站起来走了两步。
脚踝上的支具很稳,将她脆弱的脚踝紧紧贴牢,稳稳托住。
“没有任何问题。”她回答他。
他又让她试着换了些动作,见确实没有问题,才点着头做别的去了。
宋鱼站在原地,看着脚踝上的支具,也看着他的背影。
四年前,他对她的态度似乎冷淡中暗含着不喜,那时她怕他,从不敢主动跟他说话。
但半年前的姜延周,仿佛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他给她的温暖太多,她无法偿还地跑了。
现在的他,和之前都不一样,可宋鱼却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欠他了。
这种亏欠的感觉,令宋鱼突然无所适从。
她咬了咬唇。
姜延周在忙碌,将他们两人的箱子都归置到了门口,接到了约好的搬家司机的电话。
他根本没准备让她动手帮忙,和司机小哥两个人,就将五个行李箱和一纸箱的杂物运了下去。
“走了。”
姜延周让司机先运部分箱子下了楼,转身叫了宋鱼一声。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叫她,才急忙走过来。
他这才发现她低着头,进了电梯,就站在了与他距离最远的地方,然后侧头面向电梯内壁,半背对着他,拿着电脑包的手,握得很紧。
姜延周默然。
电梯不一会就下行到了一楼。
所有的行李都被装上了搬家车,姜延周开了孟顾的车过来。
“上车,走了。”
但他开了口,却见她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不太大。
“我要不还是跟行李一起,坐司机小哥这边吧?”
姜延周闻言看了她一眼,见她握着电脑包的手更紧了。
他略略停顿,又点了点头。
“好,辛苦你照看行李。”
说完,没再多言就自己开车在前面引路。
搬家的司机小哥无所谓,宋鱼上了搬家小哥的车,却缓缓吐了口气。
从姜延周的原住处开车过去,到孟顾的新房子并不算远。
不时两辆车就到了地方,搬家小哥将行李卸下,就算完成了任务,费用走网上平台支付,完全不需要线下交易。
宋鱼想了想,小声问了姜延周。
“搬家费是多少钱呀?”
行李不多,路程不远,她估计以姜延周的经济水平,多半懒得跟她平摊核算。
但是小钱也是钱,积少成多的话,也最终会成为一笔不小的数目,又或者无法偿还的人情。
宋鱼问了,见姜延周回头看了她一眼。
“一百。”
宋鱼眨了一下眼。
他说这是合计的钱,“搬家费用平摊下来是20,还有80块钱。”
他看了一眼宋鱼脚踝上的支具。
“支具费。”
他说着,将微信的二维码调了出来。
宋鱼加了他的微信号,就把钱转了过去。
他直接收了。
他收钱的动作那么利落,宋鱼差点没跟上。
而他收完钱就转了身,不再理会她,推着行李箱坐电梯去了。
小区里有小孩子跑跳的声音,然后一群小孩笑闹着从宋鱼身后追逐而去。
宋鱼仅剩不多的余额持续减少,但她心里不知怎么,压着的大石移开了一部分,心情也跟着孩子们的脚步轻快了一些。
她抓了抓自己的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