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轮士兵换上来的时候,张巡才明白傅九衢的意图。
只要这些人跟他真刀真枪地打,再差也能拉两个替死鬼垫背。可傅九衢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耗他,弱他、玩他,就像在拿他当无知小儿来逗乐子……
张巡怒极。
“傅九衢,你有种就与老子真刀真枪地拼杀一场……”
“你不就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吗?不就想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死的吗?哈哈哈哈。来啊,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傅九衢不为所动。
张巡目龇欲裂,在一群接一群禁军的包围和车轮战中,疲惫至极。
“无耻……无耻之尤……”
他唾骂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盯着傅九衢、盯着辛夷、盯着二念,双眼满是怨毒。禁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支撑不住,然后被他们叉起来,押回那阴森恐怖的大狱。严刑拷打、暗无天日……
那种没有希望的日子,比死更难。
“傅九衢,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张氏,你个贱妇,卖夫求荣,不知廉耻……”
“老子今天就把你们的秘密,公之于众……”
“你闭嘴!”二念突然怒吼。
“大家都听好了,张一念、张二念,我那两个不孝子,不是我亲生的,是那个荒唐皇帝……”
“我叫你闭嘴的……”
不待张巡声音落下,二念突然挣脱辛夷的控制,朝人群中间飞奔过去,身影高高跃起,如同鹞子一般掠过包围的禁军,抡起腰刀,朝张巡当头劈下……
张巡抬头看着他震怒的脸,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傅九衢目光一凛:“放箭!”
弩箭嗖嗖疾射!
张巡倒地,看着二念的刀锋在飞雪里荡出的一抹银色光弧,双眼里带着诡谲的笑,胸口颤动着,唇角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爹……就当你是尽……孝了……”
二念震惊地立在当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张巡。
他被射成了刺猬。
双眼圆瞪瞪地睁着,盯住他,一直盯住他……在笑。
当!二念腰刀落地,啊的一声大叫,转身离去,脸上是大滴大滴的泪水。
那是他叫了许多年爹的人。
他死了。
死在了乱箭之中。
辛夷:“站住!”
“娘……”二念身上还在颤抖。
他习武多年,但没有杀过人,连死人都没有见过,却看到张巡活生生死在他面前。
“我错了……”
二念泪流满面。
“娘……我错了……”
“你没有错。”傅九衢走过来,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递上一张帕子,“跟傅叔一样高了,还哭鼻子。”
二念惭愧地低下头,一边哭边吸鼻子。
“他死了,我是不是破坏了……傅叔的计划……”
傅九衢沉默一下。
“不会。他骨头硬,就算再关十年八年,不想说的,他也不会说。与其这般,不如一次了结了也是好事。”
顿一下,他示意辛夷。
“带他离开。”
方才双方对峙局面紧张,辛夷一直没有机会询问蔡祁的事情。这个时候才方便和傅九衢说话。
“蔡小侯爷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这阵子蔡祁都跟傅九衢混在一起,她问得理所当然。
傅九衢眉头一蹙:“怎么突然问他?”
辛夷:“曹漪兰在找他,说小侯爷除夕夜都没有回家,不知是浪到哪里去了。我以为跟你在一起,这才过来看看……”
除夕夜没回?
傅九衢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眉头一蹙,猛地回头,盯着躺在地上的张巡,“十一,你先带二念回家。”
辛夷看着二念的状态,点点头。
“那你记得找一找小侯爷,有消息赶紧来传。”
辛夷和段隋一左一右扶住脚步虚浮的二念,没有多看张巡一眼,也没有发现张巡的目光追随着她和二念的脚步,渐渐涣散……
傅九衢大步走到张巡面前,一把拎住他的领口。
“子晋去了哪里?是不是你带走了他?”
张巡脸颊微微地抽动,鲜血从唇角流淌下来,一脸诡异的笑,看着格外瘆人,却沉寂无声……
“说话!”傅九衢紧紧握拳,声音带着颤意,“你把子晋带到哪里去了?子晋是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还肯相信你良善无辜的人,你怎么忍心?”
张巡幽幽地望着他,目光没有焦点,嘴巴微微张合,但没有发出声息,身体缓缓地,缓缓地软了下去。
飞雪下个不停,落在他的眉上、眼睛上,血迹上,巍峨的大雄宝殿白茫茫一片……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张巡想了什么,说了什么。
程苍探了探张巡的鼻息,“郡王,没气了。”
傅九衢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慢慢地他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
“派你去昆仑关,是想让你立功。你家境不好,立功是你唯一的升迁门路。”
“我与辛夷相好时,不知你还活着。你活着回来,我想好要放手……如果,你对她好点。如果,她愿意……”
“行远,下辈子,不要做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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