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种事情,我当娘的不该过问……这不是阿九那个逆子铁了心的要跟他师父南征么?他这一走,我也没有了主心骨,又怕他有个什么闪失……便想着,若是你有了身孕,说不定能劝他回心转意……”
辛夷摇了摇头。
见赵玉卿眼里的希望寸寸破碎,又有些不忍心。
“殿下,我和郡王一直是清白的。我们并没有越过雷池,不遵男女大防。”
她觉得解释这种事情很是古怪,脸颊不知不觉地胀红起来,但又必须说个清楚。
“更何况,郡王是个有大主意的人,即便如殿下所言,他也不会为了子嗣之事留下来的。”
赵玉卿也了解儿子的脾气,眼圈当即便红了,抬手用绢子拭了拭,叹息道:
“这个孽账,当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任我好说歹说,他也不肯答应……如今连你这条路都走绝了,看来是留不住他了。”
没有哪一个当娘的人,愿意儿子上战场?
尤其这个人还是大宋尊贵的长公主,只有唯一的儿子。
辛夷不知道怎么安慰,“殿下宽心,有狄大将军在,郡王不会有事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长公主便怒了,当即便甩开绢子骂人。
“没有他倒好,有他在,我才不放心呢。”
在狄青眼里是没有郡王的,只有将校和士兵。士兵要冲锋,那么将帅便得带头冲锋,傅九衢那一身武艺是狄青练出来的,那时候长公主感激他,是因为傅九衢打小身子骨弱,有武艺傍身又能强身健体是一桩好事。
可上到战场上,长公主便十分忧心狄青那个狗脾气了。
“他是断断不会容我儿松快半分的,肯定会往死里去磨他。”
辛夷见他没好气地骂狄大将军,有些好笑,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微笑。
好半晌,长公主终于说够了,又是遗憾又是气恼地看着她,然后似信非信地问。
“你和阿九,当成没有……没有同房?”
这次问得直白,辛夷面红耳赤,不敢直视长公主刀子似的眼睛,含蓄地摇头。
“郡王是个有分寸的人,无媒无娉,怎会轻易辱我清白?”
长公主面色微变。
无媒无娉?
难不成这小妇人当真痴想有一天,郡王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不成?
赵玉卿突然有点头痛,一只手撑在额头上,不停地搓揉,仿佛疼痛难忍的模样。
“当真是个不孝子,也不说给他娘老子留个一男半女……若有个小孙子在侧,他纵是离得远,我多少也有个念想……”
辛夷见状,默默拿过赵玉卿的手,指头扣在她掌心的合谷穴,外关穴,后溪穴上分别点按,力度不轻不重,嘴巴却久久抿住,不言不语。
赵玉卿被她捏得十分舒服,头痛和烦躁登时减轻不少,灵台一空,便计上心来。
“我倒有个好主意,不知娘子愿是不愿?”
辛夷迟疑:“殿下先说是什么事。”
长公主微微抿嘴,似乎笃定了她不会拒绝,眸底跳跃着兴奋的光彩。
“你关心阿九,爱护阿九,又有这样一身好本事,何不跟他同去邕州,就近照料他?”
辛夷像被雷劈了,手上都忘了动弹。
“殿下是说,让我同郡王南征?”
长公主观望着她的表情,以为她不太情愿,脸色稍沉几分。
“南边荒凉,自是比不得汴京富足,我看你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丫头……”
“不,不是这个意思。”辛夷知道长公主误会了,赶紧笑着打断,“不是我不愿跟郡王同去,而是郡王不肯的呀。不瞒长公主,我在他面前已提过两次,被他断然拒绝……”
“你提过了?”
赵玉卿见辛夷点点头,又忽生一股恼意。
“这个孽账。像是他做的事。不要紧,他不让你去,我让。”
辛夷哭笑不得。
她突然觉得这个看着柔弱的长公主,固执起来的模样,和她老人家的好大儿简直一模一样。
“大军出征,我跟随郡王多有不便,不知道长公主准备让我怎么跟随?”
长公主脸上恢复了从容,淡定地朝她一笑。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
辛夷:“是。”
赵玉卿收回手,拿起凉茶喝一口,双眼露出满意的笑。
“我让钱妈妈先送你回去,今夜之事,万万不可向任何人提及,你可明白?”
辛夷低头,“民女明白。”
~
小院里凉风习习,池塘有浅睡的蛙,在畅声歌唱。
夏日的福安院宁静一片。
辛夷离开时的心情已与来时不同,双脚有点轻飘飘的。
她和长公主之间居然有了秘密,还是要瞒着傅九衢的那种?
这事,她觉得自己得回去消化消化……
她思忖着,唇角带笑,并没有注意角落里海棠树尽头的周忆柳。
周忆柳注视着她,在钱婆子恭维的笑声里越去越远,这才慢吞吞走出花丛,去了福安院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心情不错,看到她进来便是莞尔一笑。
“这么夜了,你睡下便是,不必过来。”
周忆柳微微一笑,替长公主整理床铺,柔声软气地道:“这些事我都做惯了,交给旁人,我不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