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珂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突然回了头,糖小豆眯起眼睛笑:“舅舅好。”
舅舅从盘子里夹了块肉,走到她面前, 用手兜着,“张嘴。”
糖小豆啊了一声, 香喷喷的肉片滑到嘴里。她边嚼一边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像个专业的美食点评家一样称赞:“入口即化,鲜嫩可口。”
贺鸣珂被她的人小鬼大逗笑,用没拿筷子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糖小豆被迫摇头晃脑地问:“舅妈什么时候回来?”
他收回手,看了眼腕表,“快了。”
傍晚,她的舅妈白辜月回来了。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怀里捧着一束花,右手拎着几个礼袋。
舅舅走上去帮她清走了手里的所有,她这才脱下外套,笑眯眯地面对众人:“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来迟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糖小豆啃着鸡腿,眨巴着眼睛听大人们聊天。
“绍西和美云还没回国呢?”
“听说年底会回来。”
“他俩在一起了吗?”
她知道绍西叔叔,是舅妈的好朋友,前几年回来的时候还抱过她,是个温柔帅气的叔叔,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似乎不太喜欢他。
她也知道美云阿姨,是爸比他们的朋友,她只见过一次,美云阿姨漂亮得像电视里的公主。
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难道绍西叔叔和美云阿姨结婚了吗?糖小豆听得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这群大人们在聊什么。
她看见舅舅的眉头忽然一挑,漫不经心又目光炯炯地盯着旁边的舅妈。三十多岁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类似她同桌张小帅有一次因为她和别的男生玩时脸上出现的表情,这种状况极为少见,上次提绍西叔叔时出现过一次。
“这俩人有够无聊。虞美云也是,美国难道没有更好的男人了么。”
贺佩灵马上接话:“月月在美国应该也遇到过不少好男人,早知道留在那边多好。”
舅舅一下不说话了,所有人又笑起来。
糖小豆一头雾水坐着,忽然想起爸比曾经对她说,如果要用一种东西形容她的妈咪贺佩灵,那必定是胡椒粉,还得是黑胡椒。
她问为什么。
丁渔只答,香且呛鼻。
晚饭后,糖小豆跟着舅妈来到卧室,她看着白辜月从柜子里翻出许多小零食,然后又抓了一大把放进她的怀里。
糖小豆拆了一袋,边嚼边坐在她身边,抬头打量起自己最爱的舅妈。
她扎着低马尾,用的是很普通的黑色发圈,顶着一头没有漂染过的原生黑发,不过黑得没有那么浓郁,并不瞩目。
那只既不高也不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下是糖小豆认为这整张脸最好看的部分。
白辜月的眼睛时常让她联想到纪录片里的汪洋大海,船帆乘浪航行,鲸鱼伏水遨游,广阔、深邃、包容一切。
万事万物在海洋面前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可现实中,她的舅妈并不是一个庞大的人,相反,她瘦小得多,也不是电视剧里的耀眼夺目的美女,和“大”相比,白辜月是在太“小”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糖小豆就是打从心眼里敬畏她,就像敬畏伟大且神秘的大海。她仰起脸问:“舅妈,你也去过外国吗?”
白辜月坐得笔直,背后的马尾也垂得笔直,这是她的习惯。她没有借此露出威严高大神色来印证教书人的身份,相反,她亲切又温和地一笑:“是的。”
糖小豆隐约记得爸比妈咪说过,舅妈的大学很厉害,出国也是为了读更厉害的大学。
“舅舅有和你一起去吗?”
“不,他没有。”
“为什么?”
“他的成绩没有我好。”
糖小豆笑了,白辜月也笑了。她趴到舅妈膝上,撒娇似的抬脸看她,说:“昨晚爸比和妈咪讲了你和舅舅的爱情故事,但他们还没讲完,就让我去睡觉了。”
白辜月用手抹掉她嘴角的食物残渣,“那他们讲到哪了呢?”
“他们讲到你和舅舅谈恋爱了,你们去看了电影,对吗?”
“是的。”
“看完电影呢?”
“看完电影我们就回家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接吻了。”
糖小豆张开嘴巴,害羞地捂住了脸。
她又放下手急切地追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
走的那天,白辜月没有额外通知其他人,她不想大家浪费时间来进行不必要的送行,具体的日期连贺鸣珂都没有说明,像阵疾风似了无痕迹地出了国。
顺利抵达美国后,她向贺鸣珂和白詹宇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内容很简单,只是报平安。
前三天,贺鸣珂完全无法习惯这种日子,他甚至一度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把白辜月放走了,又恨自己没法和白辜月一起走。茶不思饭不想地失魂落魄了数日。
他每天晚上必须做一件事,就是含泪给远方的白辜月发去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