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珂抬起头,盯着张黎,他在打量她。
除了阿芸姐姐,他还没叫过谁老师。阿芸是他的私人家庭教师。麻省理工博士毕业的,不知道这个张黎是什么水平?
张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十岁的男孩用面试官般的眼神审视,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笑容在一瞬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场面诡异得僵持了数秒,她二十来年的教书生涯中还没遇到过这么奇异的场面。张黎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行,她决定先伸手摸摸他,拉近彼此的距离。毕竟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孩。
没想到手刚试探性地伸出,就被贺鸣珂牵住,他微微低头,颇有绅士风度地来了个吻手礼。
“早上好,张老师。”
他扬起脸注视张黎,得意地踮了两下脚,他在等她的夸奖
贺鸣珂在心中不屑一笑,这个老师,他随便一个绅士举动就把她感动得无言以对,资质实在堪忧。
张黎老师的笑容重新灿烂起来,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棘手,对方确实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释怀一笑,刚准备揉揉他的脑袋,哪知手才探出他便火速后退了半步。
正常,在这个群英聚集的学校,有什么人都是正常的。张黎的手悬空半秒,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
她讪笑:“走吧,老师带你去看看教室。”
贺鸣珂教室门口停步,转身问陪在身侧欧叔:“我的发型、服装没有乱吧?”
欧叔笑了笑:“没有,很得体。”
贺鸣珂这才放心,他昂首挺胸地跟着张黎进入教室,双脚迈进的瞬间,全体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朝他投来。
贺鸣珂十分享受沐浴他人惊羡的眼光,下巴又抬高了一个度。
“小贺,你先挑个位置坐下吧。”
贺鸣珂环视整个教室,宽阔敞亮,色彩搭配的还算养眼,空气勉强能入鼻。
只不过位置似乎都给占满了。他略感不爽,按道理来说,他的身份应该有个专座。
算了,就当是体验生活。贺鸣珂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转眼在角落发现一个空位,于是抬步走去。
贺鸣珂确定自己是以十分优雅地体态落座的,身边的男孩女孩都在观察他。兴奋和好奇的讨论声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耳朵里。
“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长得好像外国人哎。”
“我刚刚看到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听说他是校长的儿子。”
“可校长不是外国人呀。”
……
贺鸣珂在心中嗤笑,悠然地享受他们无止境的打量和讨论,又为他们的无知感到可悲。
他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高价定制的书包,取出昂贵无比的文具,依次摆放,然后佯装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教室内对他的议论声一波比一波响亮。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挪下脚吗?”
什么东西在说话?
贺鸣珂感到疑惑,忽然发觉面前坐着一个人,怪不得他看不清窗外的景致,原来是被这个东西挡住了。
可他刚才都没看见这里有人,还以为卧着一块装饰用的石头。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贺鸣珂集中注意力看她,这才勉强辨出性别,是个女生。扎着一个低马尾,用的是廉价的红皮筋,好像随时会褪色。
头发是黑色的,但是毫无光泽,像秋天球场上的枯草。
他使劲看了很久,还是没能认出她上衣的牌子,一件很素的短袖,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米奇老鼠,但他发誓,这绝对不是从迪士尼买的。
“可以移一下你的脚吗?”
她再一次发声了。
声音像老鼠一样细细弱弱的,得仔细听才能察觉。
贺鸣珂这才留意到她的脸,过分朴素的五官导致他的视线没法聚焦,就像街边的一个透明塑料袋,谁会留意?他没法形容。
贺鸣珂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自己油光发亮的皮靴。他迷惑地抬起脚,发现下面躺着一块橡皮。
橡皮本来是白色的,现在变成了灰色。
他看见这个女生弯下腰拾起那枚脏兮兮的橡皮,拍了拍灰,然后重新放在桌面上。
贺鸣珂瞪大眼睛,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卫生的人,他厌恶地皱紧眉,瞬间后悔选择这个位置。
油然而生的反感使得贺鸣珂把自己的椅子往外挪了挪,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半分钟后,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劳力士,时间差不多了。
欧叔扶着一个小推车进入教室,上面摆放着从瑞士带来的Blondel巧克力,随后以贺鸣珂的名义分给了班上每一位同学。
班上的人没几个见过这样的阵仗,各个雀跃无比,一群群地跑到贺鸣珂身边道谢。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问的是我哪个名字?如果是中文的话,我叫贺鸣珂。”
“哇塞贺鸣珂,这是你家的巧克力吗?”
“当然,是我从瑞士带来的。”
“你去过瑞士?”
“当然,很奇怪?”
周围的人哇了一片,紧接着又问:“你的头发是真的假的?我可以摸摸吗?”
贺鸣珂皱了皱眉,不确定他们的手是否干净,“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每个人只能摸一秒。”
四周的同学惊喜欢呼,兴致勃勃地排起长队准备摸贺鸣珂的头发,他们像是景区观光的游客,而贺鸣珂的头发成了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