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以为她家里有难,忙问:“怎么了阿姨?”
人到中年末期格外彷徨,尤其劳阿姨的条件不够金钱能隐蔽一些凄楚,对人生的苍凉感更有感触。
劳阿姨掉了泪,拉着卢倾倾的手更紧了:
“我没办法谢你,好孩渣。我那段时间可难,我娘腿不利索,她一个农村老太太,没保险,做手术也是我一分、一分掏钱呐。没照顾好你,是我工作失职,你爸给我打了满勤的钱,还多给我2000块,说是你交代的,我······”
卢倾倾并不知道孙屹元多给劳阿姨2000块钱的事,甚至怕孙大老板知道劳阿姨对自己照顾不周,会发火,还好心给阿姨隐瞒了请假。
不知道孙屹元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他和温杞谦有单线联系?
卢倾倾又不能直接问温杞谦。
最近两人已经习惯了同一屋檐下不怎么见面
明明没有吵架,可就因为幽微的原因,就这样了。
有时她还会恍惚,似乎他们两个从来都是这样避而不见的状态。
在卢倾倾习惯了和温杞谦见面也避免对视的时候,只有一次,他在分两人的筷子,她伸手拿,他拽着几秒,一直没松手。
那种伪饰了很久的坚强,居然经不住筷子上的微弱拔河。
她抬头看他,他眸子深黯,喉结吞在颈子深处。
卢倾倾手腕上的劲道松懈,先放了手。
温杞谦执着的手也在这时撤了。
筷子滚落在餐桌,摔在地上,清脆的哭声似的。
他们两个之间太静了,连劳阿姨在厨房都听见了筷子摔地的声音,赶忙送出新的一副筷子。
面对面吃了没几口饭,卢倾倾实在没忍住,夹了菜,逃到客厅,对着轰隆隆的电视。
温杞谦不常在家吃晚饭,这种卢倾倾饭中半路逃跑的事也没再有机会上演。
有那么两次后来的休假,他索性在书房待到卢倾倾吃完饭,才出来匆匆吃她为他留的盘子里的另一端——她只吃菜盘的一端,并不碰触另一端。
是个很顾及别人的女孩。
温杞谦经常冲着卢倾倾为他留的菜,沉默半晌,才动筷子。
不止这感情颠倒到不明,还有屋檐下的季节,恍惚中,又回到夏季——
天气越冷,供暖越强。室内外温差大到像两个世界。
科研所家属区和隔壁小区共用一根供热总管,隔壁小区是省里某单位的家属院,属于燃气热力公司的上级单位,自然供热不敢怠慢。
卢倾倾经常在家穿半袖,有时热到要开窗换气。
期末了,课业繁忙,复习、预习要弄到很晚,考虑到温杞谦高三时间紧张,静候着先让他用洗手间,卢倾倾一直拖拉到很晚才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一拉门,和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的温杞谦撞了个满怀。
温杞谦睡眼惺忪,一见她,眼神一亮。那些长久来的回避,暂时忘记。
水汽氤氲中,卢倾倾的短T胸口湿了一片,头发又长长,坠着水珠更显长,扫到裸露的脖颈处。
她的锁骨处,窝着坠落的水滴,清泉汪汪。
温杞谦的双眼略微失神,但很快,他拐进了洗手间。
他的背,瘦了……脊椎顶着薄衫,看到节节椎骨,刺的她眼睛酸痛。
卢倾倾黯然转身的时候,背后默默披来一块大浴巾。
她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关上了浴室门。
卢倾倾盯着那扇沉默的门,呆了很久。
室内有夏季的错觉,但与他,已经沉默入冬很久了······
冬深了,约莫12月中旬的时候,温杞谦晚自习后回来的越来越晚。
卢倾倾在家等到焦急,不停看表,以往最多5分钟的时间差,现在时差半小时。
有一天晚上,几乎拖后了一个小时,温杞谦还没回来,卢倾倾憋不住了,跑下楼,去车站等他。
深夜的冬日车站,末班车早没了。
更没有人。
就是那一刻明白,对一个人的担心会是钝刀刻骨,卢倾倾往温杞谦学校的方向跑。
一定要问一问这个混蛋,至于躲自己躲成这样?!难道自己就会好受吗!
顺着去往一中的路,如果他也往回,总能碰到吧。
青春的爱,是有点理不通的傻。偏不主动给他打电话,明明一个疑问,就能抵消所有的担忧。
好像越在生理上折磨自己,越能抵消心中长期的积郁和今晚的担忧。越在精神上折磨自己,越能叫他在见到自己时痛彻心扉。
但最近的不快乐,似乎又不是他的错······
卢倾倾暴走在夜晚的街道。
过了一会儿,卢倾倾的电话响了。
温杞谦的声音嘶哑:“你在哪儿?”
明明在担忧他,希望他安全,但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了他安全,卢倾倾却又怒了:“我能在哪儿!还不是在找你!”
温杞谦:“去哪儿找我?我在家。你在哪儿?”
冬夜奇冷,卢倾倾这才发现自己顾着往外跑,只裹了件无扣大衣,可能是想到自己受冻,他却在家暖和了?
她更怒了:“你少管我在哪儿!”
甩上了电话,卢倾倾哭着往回走。
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发怒,为何晚回的时候不给自己提前打个电话,害自己担心!他不可以先于自己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