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记者来了!”
赵依倪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看到的那一眼心脏随之猛烈一骤,是他。
门口站立着的男人身材颀长,手握一把黑色大伞,攥着伞柄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微微泛着红。黑发已被打湿,微长的刘海下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眼眸深不见底。身着一件高定风衣,衣摆刚及膝盖,露出一双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
他正微侧着头和张乐商量着些什么,轮廓鲜明的下颌线好似山脉一般,比起以前消瘦了些,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添上了几分成熟稳重。
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赵依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心跳声灌入耳中。
啪地一声,玻璃壶从手中滑落,砸在青石板之上,玻璃碎屑撒了一地发着微弱的光。赵依倪忙蹲下身,好似被抽了魂般木木地试图用手捡起碎片。
满地的玻璃碎片映射出很多个她自己,面色苍白,神色仓皇,是捡不起来的她自己。
一步,两步……渐渐逼近,赵依倪看见眼前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离自己一米远处。抬起头,对上皮鞋主人的脸。
是顾作尘。
第2章 姜茶(N)
浓烈的姜味弥漫在空气之中,红糖气息莹润地包裹着辛辣,驱散开雨天的阴冷潮湿。
鼻尖犯痒,赵依倪皱了皱鼻子,眼角微红沁出点泪。忙伸出手低头一看,胳膊皮肤依旧光滑,并未起红疹。
她以前对姜的过敏症状很严重,一闻姜味便会全身起疹子。这几年好了不少,吃少量并不打紧。
“师父,师父,你没伤到吧?”耳畔响起徒弟的声音,赵依倪被突然拽回现实。
“没...没事。”赵依倪撑着微微发软的膝盖站起身,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大家先进屋吧。”
“赵老师,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张乐拍了拍身旁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的肩膀,“这位是顾作尘顾记者,负责今天对您的采访。”
“幸会,我是赵依倪。”赵依倪微微垂着头,不敢直视,心头像是被蚂蚁啃噬一般煎熬。
“久仰大名,赵老师。”男人薄唇微启,顿了片刻又开口,嗓音似乎带了些沙哑,“好久不见。”
一阵风骤然刮过,将话语吹散在风中。赵依倪想起也是这样一个大风天,雪地里,她对他说,再也不见。
“你们怎么都这么拘谨?”张乐开玩笑道,“顾作尘,握个手啊,你一贯的绅士作风呢?”
赵依倪的心提到嗓子眼,宛如冰雕呆在原地,直至一只手从前方伸来宛如春风融化了冬日。
顾作尘的手很好看,手掌宽大,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不干瘪,指甲盖圆润修剪整齐,还带着淡淡的乌木香气。
赵依倪说过顾作尘的手是世上稀缺的艺术品,她曾在教室对着泥巴尝试临摹出同样的美感,却永远也差一点。
后来她明白了,那相差的一点是顾作尘的体温和自己赋予其的爱意。
极力控制住自己如鼓点般跳动的心脏,赵依倪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手很小巧,比起顾作尘的小上好几圈。
手掌轻轻覆盖,虚虚圈住顾作尘大拇指,对方的体温通过皮肤传递,甚至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跳动。
赵依倪手心冒汗,心跳跟着冲上一百八。急忙想抽开,却被一阵力量牢牢回握住。
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对上顾作尘的眼眸,细长眼中看不到一丝波澜,平静如山林之中的深泉。
大手将小手整个覆盖,掌心干燥温暖,手指抚过赵依倪小指的银制素圈,像是在检查什么似的轻轻一握,便骤然松开。
彬彬有礼,点到为止。
赵依倪缩回手,掌心湿得像海,悄悄藏于身后。
“那我们一起进去?”张乐打破了沉默,众人纷纷点头一同进屋。
屋内热闹非凡,器材组正组装三脚架打光灯调试光源,化妆师将化妆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准备补妆。
“我给大伙倒点姜汤。”严姚从外捧着一个茶壶,这是刚刚盛不下的一些,应该刚好够大家喝。
严姚乐呵呵得端起茶壶,滚热的姜汤从茶壶中倒出,蒸腾而起的水汽给屋中增添了些许温暖。
倒完一圈,蹦哒到赵依倪身旁时,严姚手里的茶壶已所剩无几,“师父,剩得不多了,我再去给你烧一壶吧。”
“不用,我喝一点就好。”赵依倪摇摇头,看了眼姜汤,汤色清亮,还悬浮着些许姜丝。
“能再给我添一些吗?”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顾作尘。
赵依倪看向远处,许是室内打了灯有些闷热,顾作尘已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锁骨分明微凸,喉结也随着说话上下滚动。
严姚握着茶壶愣在原地,不知该给谁好,朝赵依倪露出求救的眼神。
“去给他,照顾好客人。”赵依倪笑着摸了摸严姚的头,示意她不要为难。
张乐插科打捆道,“顾作尘,平常没见你这么爱喝姜汤啊,今日是怎么了?”
“渴了。”顾作尘不动神色地抬了抬眼皮瞥了眼角落里的人,朝冒着热气的茶汤轻吹了口气,淡淡道。
短短十分钟后,设备已陆续到位,打光板,大光灯,多台摄像机在不同角度安置妥当,红木桌上也已经放上台标。
“赵老师,一切准备就绪,十分钟后开始录制您看可以吗?”张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