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认真回答说:“沈太太,你知道悲伤的五个阶段吧?”
苏青点点头,否认,愤怒,协商,绝望,接受。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是不瞒你说,我认为沈先生还处在否认这第一个阶段。”何方压低声音,“他始终觉得自己会完全好的,才复健得这么努力。但其实脊髓损伤是不可逆转的,他伤到的是第五第六节 颈椎,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极限,他想要完全自理是不可能的。”
苏青的手震了震,一般医生不会讲这么笃定,何方的爸爸就是沈家的家庭医生,自己跟着沈重也很多年了,大家几乎都算得上是一家人,他才会讲这种直接的话。
何方抬头看她:“我帮沈先生做的复健只能说维持现状,再加一些心理安慰。其他的可能都是奢望了。沈太太,只有让他完全承认现实,才能最终走出来。”
苏青下意识地摇头。
沈重那么骄傲的人,应该就是抱着这种“奢望”才能坚持活下来的吧,如果让他跨过了“否认”这个阶段,回头到了“绝望”,他应该就想死了。
第5章 给她选剧本
当晚苏青有些失眠。
她决定不要把何方的话告诉沈重,还叮嘱何方不要跟沈重讲这种话。
停在哪个阶段都好,他想做什么都好,她陪他奢望一辈子就是了。
沈重有天吃晚饭的时候递给苏青一叠文件。
“看看这个剧本喜不喜欢。”沈重说,“我替你挑的。”
沈重受伤后苏青就基本退隐了,她的经纪人也很识相地不怎么来打搅她,不过她的经纪公司本来就是沈家集团下面的,一切都听沈重调遣,只是她没想到沈重会亲自给她挑剧本。
导演是国际一线的,剧本也是买了一部巨著的版权,她要演的女一号风情万种,性格层次丰富,对手戏是跟好莱坞大明星演。
苏青本来就很喜欢演戏的,放下筷子看着看着就有点拔不出来。
她合上剧本递还给沈重:“我不去了,要去外地拍三个月呢,我要陪你嘛。”
沈重用勺子舀鱼子酱蛋羹送进嘴里:“谁要你陪,就会添乱。”
苏青笑他嘴硬:“那我不添乱,每天乖乖躲在一边偷看你就好,不要赶我走嘛,沈先生。”
沈重手抖了抖,皱眉说:“再没有作品,人家都忘记你了,沈太太。”
苏青把他手里的勺子抢过来,挖蛋羹喂他,低着头说:“不要紧,我都是沈太太了,不用那么拼。”
沈重咽下蛋羹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问:“苏青,如果我现在还是健康的,你会不会接这部戏?”
苏青用勺子捣了捣碗不说话。
“会的,是不是?”沈重又问,“那为什么因为我现在坐轮椅了,你就觉得要被我绑死?”
“不是绑死啦……”苏青连忙摇头。
“青青。”沈重打断她,“不要因为我有些事做不了了,你就连自己能做的事都不做了。”
“这两年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你再被我拖累下去的话,会伤我自尊的。”沈重最后总结。
苏青红了眼睛,点头说:“好了啦,我听你的。但是合约写好,我有三天空档就飞回来看你。”
沈重笑笑:“飞那么远,不怕累。”
苏青放下了碗抱他:“会想你嘛。”
“以前一走一两个月,也不见你想我。”沈重拍拍她肩膀,“不要担心,有何方,还有这么多佣人,各个都比你勤快能干。”
临走前一晚苏青光着脚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到底还是有些雀跃的,像只好久没有出笼的小鸟。
沈重靠在床上看着她奔忙,眼底带笑,他是真的替她高兴。
苏青收拾好了两个大箱子封起来,心情忐忑地坐到沈重床边。
想到上次出门见人,被人问得狼狈逃窜的情景,苏青还是有些紧张的。
沈重靠在床上,身体两侧都堆满了坚实的枕头,这样才能维持身形不倒,薄薄的睡裤勾勒出他细瘦的双腿形状,她还是不太敢看。
她要出去见人了,要是有外人问起他现在的状况,她该怎么答?
沈重似乎猜到她的忐忑,勾了勾她手说:“进了剧组,你就只是苏青,不是沈太太,不会有人跟你打听我。”
苏青猛地抬起头来,“你帮我打过招呼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上次那个答谢宴上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是我大意了,只交代了出报道的时候不要提我,没有强调现场不要骚扰你。”
苏青摇头,“他们问我你的事情也很正常,怎么能叫骚扰。”
是她太脆弱,连人前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沈重认真地盘算道:“你三个月以后回来,我状况应该会更好一点了。等我再好一些,你就不会被人问得哑口无言了。”
苏青想到何方说他复健其实不会有太大作用,忍不住有点心酸:“你不要太拼命太辛苦,适可而止,知不知道?”
沈重笑了:“你可以随时查岗,沈太太。”
剧组的生活忙碌又充实,这次的导演是四五年磨一剑的大师派,一个镜头常常要NG几十次,拍上一整天。
苏青两年多前跟沈重结婚以来,就很顾忌“沈太太”这个身份,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的机会都是靠沈重得来的,所以在片场比婚前更加敬业努力百倍,她这次戏份又吃重,每天第一个起床最晚一个睡觉,在现场能站着就绝不坐下,没有她戏的时候,她也认真在旁边观察别人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