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娆本意外朗木能这样好心带她上岛,如今看来,朗木未必是好心。
此时想离开却是迟了,她沿海岸往东走去。
走不多时,忽然听到身旁的岩石一阵异响,一条响尾蛇扭头钻进了草丛里。
千娆吃一惊,正后怕,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叶寒川给的一枚辟蛇丸。
她从荷包取出辟蛇丸,抡起胳膊想要丢弃,捏着的五指却迟迟不愿撒开。她张开手,端详着手心里那颗鲜黄色的药丸,终究难舍,又重新放回了荷包。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岸走了许久,忽然看到一名瘦小的女子在乱石丛中采海蛎子。
终于看到个人影,千娆心里总算踏实一些,她走上前想要问话,那女子却像受惊了一般,跳起身往小岛深处跑去。
千娆追过去,只见那女子跑进一条隐蔽的小路,很快就跑没了影子。小路在杂乱的草木间蜿蜒伸展,不知通往何处。千娆犹豫一时,钻了进去。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周身一阵清凉,接着视线也模糊起来——却是天上降下了一团雾。
又走一时,雾气越来越厚了,天缠萝蔓的香气混在雾气里愈显浓重,几乎将人迷醉。
再一时,雾气厚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千娆置身浓雾,真是茫然不知所往。
她这才读懂了这座小岛的名字:吞云岛。
她在雾中摸摸索索地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前方亮着一星灯火。她向着灯火走去,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个院子。她努力辨认着周围事物,发现院子里摆着许多小陶罐。
她走到屋门前,敲了敲门,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请问有人吗?冒昧打扰。”
喊了几声,无人应门,她试着推了推门,发现屋门只是虚掩着。
她推门进屋,又赶紧关上门——总算逃离了那浓雾。
屋里没人,她四下打量,只见屋里除了桌椅,还放着一架织布机,一架刺绣桌,各个角落里还摆着几个小陶罐。
刺绣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里是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娴静地站着,以白纱掩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对摄人的眉眼。
千娆走近前细看,越看越觉得这眉眼好生眼熟,她渐渐地头皮有些发麻:这画的,分明是她叶千娆啊……
这吞云岛上怎会有她的画像?
这时,里屋的门开了,里头缓缓走出一名蒙面女子。这女子身形瘦弱,但一对秋水剪瞳,像极了千娆。
原来画像里的女子,是她。
女子见了千娆,两眼一亮,有些怯懦的声音中难掩欢喜:“阿娆姐姐,是你吗?你怎么到了这里?寒川哥哥来了吗?”
千娆一愣。
“啊,”女子有些难为情地说,“阿娆姐姐还不认得我吧?我叫想竹,寒川哥哥跟我说过好多你的事情。”
想竹说着摘下了面纱,她的肤色很苍白,前额和下颌透出一道道青色的血脉,左边脸颊还趴着一道淡淡的线状瘢痕,颊上还有一颗细小的朱砂痣。
千娆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我真想让寒川哥哥快点看看我的样子,我的脸真的长好了。”想竹说着期待地看了看屋门。
“叶寒川他没有来。”千娆说。
“啊,”想竹难掩失望地说,“寒川哥哥一定有许多事要做罢?——阿娆姐姐,那你是怎么来的?来了多久了?”
“我刚上岛。是朗木——是丘狐带我来的。”
“丘狐也回岛了吗?”想竹的神色里稍许有些慌张,“那我要小心些才是,虽然姑子不在,他们也越不了雷池一步。”她说着检查了一下屋子各个角落的小陶罐。
“啊,”她自言自语地说,“还有一个事情可不能忘记,丘狐带阿娆姐姐上岛,一定是想害人。”说着从抽屉里找出一捆药草,放到香炉中焚烧,屋子里渐渐飘起一股清淡的香气。她将千娆拉到香炉旁坐下。
“这是什么?”千娆问。
“这是天缠萝蔓的根,”想竹在千娆身旁坐了下来,说,“天缠萝蔓的茎叶能散出一种毒香,天缠萝蔓的根却能克制这种毒香。阿娆姐姐,你在这岛上不要乱走,最好就待在烧着萝蔓根的屋子,不然你会中天缠萝蔓的毒。虽说姑子总算研制出了解药,能抑止天缠萝蔓毒发,但体内有萝蔓毒的人还是会受到罐子箭的追击。”
“罐子箭?”
“对,”想竹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些小陶罐,“那些就是罐子箭,里面装着特制的小蛇,罐子一旦开封,小蛇就会蹿出来,专咬体内含有萝蔓毒的人。蛇毒很厉害,见血封喉的。”
千娆想起当初舍蜥被追击毙命的场景,诚然,对于吞云岛上的人来说,这罐子箭是避无可避,令人胆寒的东西。
看千娆发呆,想竹以为她吓着了,连忙说:“阿娆姐姐你不用怕,你体内没有萝蔓毒,那蛇不会咬你的,而且每个罐子都封得好着呢,要是开了封,连我也会被咬的。”
“那你为什么还在屋里放这么多罐子箭?”
“为了阻止丘狐他们来找我和姑子的麻烦,罐子箭在这里,他们就不敢来了。”
“你说的姑子,是妫姑子?”
“是啊!阿娆姐姐,”想竹喜道,“你见过姑子?她还好吗?她身子很不好,还漂洋过海的,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我好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