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疲倦还是别的缘由,叶寒川的神色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他低声说:“我不曾杀他。”
“难道是宣沛?”千娆喃喃说,“难道不是哥哥,竟然是宣沛?”
她茫然地低语了一阵,脸上忽然亮起来。“我早该想到,这么多金眼的出现,不可能是哥哥所为,”她目光炯炯地望着叶寒川,“原来是宣沛。——宣沛也一定不是故意的,他想来不过是好心,从宣湛那里得到了药功之法,就想让大家都学学绝世武功,他怎么会知道竟能导致这种后果呢?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他都把金眼药功给了谁,那这金眼之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只怕他不肯轻易说出来。”叶寒川说。
“他为什么不说?”千娆看看叶寒川,改口道,“——我自己去见他,他一定会告诉我的。等拿到了名单,就能找荀不移把无忧换回来了。”
“你自己去?万一他……”
“那是宣沛呀!”千娆眼里都亮着光,“有什么万一?”
叶寒川捂着肋下神情忧虑,欲言又止。千娆连忙将他扶起,说:“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给你擦擦吧,看你这伤口又裂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好?”
两人慢慢往林外走,叶寒川看看一片狼藉间躺着的何家兄弟,说:“变成这样也不是他们的本意,我却终究伤了他们性命。”
“你别无选择,”千娆说,“若不下这个手,你我粉身碎骨不说,连外面的村子也要遭殃。”
两人找到一条小溪,千娆取水替叶寒川清理了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
“流这么多血,”她心疼地说,“得好好补补才行。”
“没事,”叶寒川疲惫地一笑,“我恢复得快。”
千娆皱眉,轻嗔道:“你还当是无极丹在你身上的时候?”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千娆生了火,取一个火把,照着溪水抓鱼。夜晚的鱼很是迟钝,不一会儿就抓到好多条。
千娆好生欢喜,心想这些鱼虽小,给叶寒川补补却也够了。她将鱼架到火上,细细地烤。
叶寒川已在一旁盘坐,运功调理内息。
闻着烤鱼的香气,千娆想起无忧来,不知荀不移他们会不会好好喂他喝奶?会不会给他换尿片?他会不会害怕得没完没了地哭?荀不移、李不吝会不会厌烦到打他?
想到揪心处,她不由湿润了眼眶。
突然,叶寒川睁开双眼,说:“有人来了。”
千娆赶紧将火踢灭。
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就传来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千娆的心又一下子揪起来。
“叶寒川,”荀不移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要是不想这娃娃吃苦头,就马上现身!”
千娆紧紧抓住叶寒川的胳膊。
无忧就算吃苦头,她想,但只要寒川不露面,这荀不移总不至于凭白伤无忧性命。可寒川若出去,非被他逼死不可。
她想到这里,就想拉着叶寒川一走了之,听不到无忧的哭声,心里也就不会这般煎熬了。
但叶寒川拂去她的手,走了出去。
“荀不移,”他说,“我在这里,孩子还这么小,不要为难他。”
“哼,”荀不移冷笑,“还算你有点良知,你们若想要回孩子,就跟过来。”说着提着无忧回身奔去。
叶寒川与千娆互相望望,一同跟了过去。
两人跟着荀不移来到一家郊野客店,只见端木不尘与李不吝正替陈不敏运功疗伤。
端木不尘与李不吝一个汗流浃背,一个面红耳赤,显然体力耗损巨大,已难以为继。
再看陈不敏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从右边胯部到整条右腿都肿胀变形,嘴里还稀里呼噜说着胡话,也不知还能熬多久。
千娆心下一沉,叶寒川问:“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内力深厚嘛,”荀不移说,“你给不敏疗伤。”
“难怪不急着杀我,”叶寒川说,“原来有求于我。”
“你别想耍花招,”荀不移语气阴冷,“要是不敏明天不醒过来,这娃娃的腿我也给他捏碎了。”
千娆心里一颤,气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也知叶寒川今天帮你们救陈小侠脱困,他也受了累。还有林子里躺那俩大个何家的你没瞧见吗?他哪里还有那么多力气?”
荀不移阴沉着脸,说:“一个杀人魔,也有资格说累?想你在回燕楼,多少人死你手底下,你手也不曾抖一下,难道这会儿就没力气了?明天不敏若不得醒,就看看你是不是当真没力气再给这娃娃疗伤!”
“你……”千娆气道,“你堂堂双绝山庄荀二爷,怎么尽拿几个月大的孩子要挟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哼,”荀不移冷哼道,“这娃娃投生到你们这里,想来就是上辈子作孽太多,将来没准也是个祸害。今天我便扭下他的头来又怎的!”
千娆气得说不出话,叶寒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让我疗伤可以,但孩子饿了,你给他找个乳娘,不然他哭着,我如何静下心?”
“这有何难?”荀不移应了声,教端木不尘与李不吝撤下。两人瘫坐在椅子里,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千娆拉住叶寒川的手,双眉紧蹙的脸上满是担忧与不忍,她说:“你就算救活了陈小侠,到时气力用尽,他们还是要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