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川站起身,说:“我就在门外。”说着走了出去,点上了檐下的灯笼。
千娆又是悲伤又是惊恐,眼前随时都会浮现出那张可怖的残缺的脸。好几次她探出衣柜去寻窗户上叶寒川的剪影,好几次她想把叶寒川喊回来,但每一次她都生生忍住。
虽然,她早知娘亲的死与叶寒川脱不了干系,也早知叶寒川砍下了娘亲的头颅,但之前这一切都只是像个臆想一样,直到真正看到头颅的那一刻,她才真切地感知到,事情是真的发生了。
她瑟瑟发抖着,无声哭泣着,直到歪在衣柜里沉沉睡去。
一整夜,叶寒川守在门外,静静地听房里每一丝动静,寂寂地看夜空斗转星移,直到东方天白。
第二天,千娆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明媚。经过一夜的休憩,在这天明之时,心中的郁闷似乎不那么强烈了。
她梳洗齐整,开门出去,只见宣沛已笑嘻嘻地等在门外。见了他,千娆心中开朗不少,两人无声地打个招呼,一起在厅堂找到了叶寒川。
千娆径直走到他身前,冷冰冰凶巴巴地问:“什么时候走?”
龙嫣、武妍正热乎地上着早饭,听到这一声,都十分扫兴。林青崖更是一个犀利的眼神射了过来。而宣沛,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吃过饭就走。”叶寒川说。
林青崖面露不悦。
宣沛凑过来,说:“阿娆,你能说话啊?——我以后也同师父一样叫你阿娆吧。”
林青崖愈加不悦,说:“怎么,一个个都会说话呀?装哑巴给谁看?”
宣沛惊觉穿帮,连连作揖,连说:“小子无状,小子无状,夫人海涵。”
林青崖转向叶寒川说:“这是你徒弟?你就这样管教徒弟?”
“是我没管教好。”
几人尴尬地吃着饭,林青崖忽然说:“龙嫣,你跟着公子一起去,事了之后马上把公子带回岛上。”
龙嫣抬起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将叶寒川望望,点头应道:“是,夫人。”
叶寒川心知拒绝的话都徒然无用,干脆一言不发。
临行之时,林青崖教龙嫣牵来了后院的马车,对叶寒川说:“从这里到惊奇谷,大概十天的路程,你快马加鞭,正好赶上十五,你送她进去便回来。从惊奇谷再回岛,十五天总也够了。下个月初一,我要在岛上见到你,懂吗?”
叶寒川应了声“好。”
林青崖又不放心地嘱咐龙嫣:“你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他若变卦,你绑也要将他绑回来,就说是我的吩咐,看他说半个不字?我今天就回岛安排布置,不要教我空忙空等。”
“夫人放心,”龙嫣说,“公子既答应了,就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辞了林青崖,几人驾着马车上路。叶寒川持鞭,宣沛坐在一旁。千娆和龙嫣两人则在马车里无言对坐。龙嫣性子沉静,总是微微抿着薄唇,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叶寒川又只顾着赶路,驾马飞驰。而宣沛,他不便和两个姑娘家一起坐在马车里,坐在叶寒川身边又无话可说。因而一路上十分沉闷。
一日,几人驶至金鳞湖流域,千娆偶然拉开车帷,见东方水光粼粼,水天一线,不由望出了神。她看叶寒川快马加鞭,美景之下也不知道放慢行程,暗暗不满,心想:他就是想早点甩开我,我可不遂他的愿。
她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
第三十六章 燕芳
=========================
“还能去哪,”叶寒川说,“自然是回谷了。”
“谁说、我要回谷了?我要去找我哥。”
“他在哪?”叶寒川问。
千娆故弄玄虚地说:“你别管,你先将我送到那个……岿山城,然后再说。”她说话虽渐渐流利,但仍时有卡住的时候,特别是清早时分:因为夜间酣睡时,真气会顺势归入蓄真眼,每每清早醒来,总要一段时间重新调动真气,才能渐渐运用平顺。
千娆将这称作“晨僵”。
“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不赶紧入土吗?”叶寒川说,“还是回谷罢。”
千娆一听有理,心想:哥哥若看到这颗头颅,必然愈加愤恨,我还是直接带回谷里,埋了了事。
她便不再说了。宣沛从来不错过任何搭话的机会,这时扭过头来往车里望,问:“阿娆,你们拿了什么东西?”
千娆把他的头扭回去,说:“你多问什么。”
宣沛吐吐舌头,又凑近叶寒川小声问:“师父,究竟是什么东西?”
叶寒川不语,突然出手在宣沛下巴一扫。宣沛“嗷”了一声,捧住脸低下头再也不吱声了。
千娆忙去查看,但宣沛别过头不给她看。千娆十分忿不平,气呼呼地数落叶寒川道:“你干嘛,干嘛动不动打人?你身手好就能……就能为所欲为吗?”
叶寒川不答言,千娆想想他确实为所欲为了,愈是气愤,又说:“宣沛他……他做了什么,你就要……打他?你简直就是……就是不可理喻!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你……你怎么……怎么……不连我一起打?”愤怒使她气息不顺,她一来控制不好内力,二来扭不过生疏的舌头,几乎结巴起来,声音也格外沙哑。
“听你的意思,”叶寒川说,“你是想挨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