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生摸了摸后脑勺,一张脸皱成了一坨:“奴也……不甚明白,不过奴觉得,世子若是想给姨娘银子,该找个更好的借口才是,而不是……”他嗫嚅着不敢往下说。
“不是什么?”
“不是牵一次手给多少银子,扶一次腰给多少银子之类,奴听闻,只有在那等烟花之地,男子才会如此待女子……”丁秋生说完心头一阵发紧,生怕招来主子责骂。
楚哲沉默了一瞬,并没骂他,扔下一句“她爱要不要”后甩袖走了。
当夜,在昏暗而宁静的灯下,心头郁结的楚哲从床头掏出一堆黑色绦线,轻轻的将它们一点点捋顺。
白皙如玉的手在绦线间反复穿插,白色与黑色也形成强烈反差,看上去格外鲜明,也格外好看。
片刻之后,一个个精巧的络子便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悄然诞生……
姜欣然忧心姑母家的事,一直睡不安稳。
半夜口渴,又摸索着起来饮了几口茶水,躺回去时蓦地发现,枕下那个黑色络子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色彩,晶莹剔透的,恍如一团迷离的光,更似一根价值连城的簪子。
她心下一惊,提起络子在黑暗里晃了晃,那不同层次的色彩也跟着晃了晃,当真是神奇得很。
姜欣然急匆匆下床,点燃了烛火,一豆光亮霎时吞噬掉屋内的黑暗,她忙转身去细瞧那个络子,却猛然发现,在光亮的映照下,它竟又变回成一个普通的黑色络子了。
姜欣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转身去吹熄了烛火,黑暗重新笼下来,幽静的夜里,枕边的络子再次散发出奇异的色彩来。
她好一阵愣神,不知这络子为何会这般与众不同,躺回到床上,又将络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太阳已照亮了半片窗扇,屋外很静,几乎听不到半句人语。
姜欣然睡眼惺忪,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怔,继而将枕边的络子拿在手里看了看。
白日里瞧着,它除了制法与款式精巧些,实在也算是平平无奇了,但为何会在夜间散发出那般绚丽的色彩呢,她想不通,无奈地重将它塞回到枕下。
玉儿端着水盆进屋,“姑娘醒啦,奴婢来伺侯你洗漱。”
姜欣然下了床,扫了一眼玉儿,发现她的裙摆上沾着一大片泥灰:“你这衣裳怎的脏成恁样了?”
玉儿腼腆一笑:“昨日夜间去扔那些花草,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没留神,这会儿才晓得竟弄脏了衣裳,待姑娘洗漱完奴婢再去换一身。”
“可摔坏了身子?”姜欣然目露关切。
“奴婢皮实着呢,哪能轻易被摔坏。”玉儿说着又忍不住抱怨:“也就怪那楚世子,偏生不喜花花绿绿的东西,偏生要将这宅子弄得灰不溜秋的,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姜欣然一顿:“你刚说什么来着?”
玉儿压低了声音:“奴婢说世子怕是中了邪,容不下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
姜欣然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脑中蓦地一激灵:“楚世子的眼睛会不会与常人不同?”
玉儿将木梳沾上水,轻轻为主子通发,“都是黑白两色的眼珠子,能有什么不同?”
姜欣然思量片刻:“许是他受不了刺目的色彩呢?”
那些络子会不会也是他亲手而制,他因受不了刺目的色彩,故尔能看到另外一些常人难于发现的色彩?
玉儿撇了撇嘴:“谁知道呢,反正奴婢觉得楚世子不只眼睛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怕是这儿也有问题。”
姜欣然被她逗得抿唇一笑,“你且慎言,不然又得去罚跪了。”
此时“脑子有问题”的楚哲正立在威仪殿里,被仁帝好一顿调笑:“听闻楚爱卿为了美妾,挨了侯爷一顿好打?”
楚哲垂首而立:“让皇上见笑了,这两日告假,便是在家中养伤。”
仁帝爽朗地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毫笔:“侯爷果真是个火爆脾气,打起儿子来竟也毫不含糊,不过你如此带妾入府,那郑家姑娘岂不是要受委屈了?”
楚哲提起衣摆,屈膝而跪:“臣有负皇恩。”
“楚爱卿无须多礼,快些起来吧。”仁帝饮了一口茶水,面色和善:“朕也年轻过,何曾不懂你们这些风月之事?朕给你赐下这门亲事,不过是为了给德妃一个面子,至于你们结局如何,朕也无意向你们施压,一切全凭楚爱卿自己了,不过有一点你须得记住,万不可因儿女私情而伤了与郑家的和气。”
楚哲眉间舒展,再次伏地而拜:“臣谨遵皇上意旨。”
第14章 侯府秘辛
从宫里出来,天色尚早,楚哲吩咐守在马车旁的丁秋生:“去国公府。”
“是。”丁秋生跳上马车,在宫门口掉了个头,一声嘹亮的响鞭挥下,马车便朝北门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北门大街向来繁华,车多,人也多,马车刚驶入街口,便被左拥右挤不得舒展,丁秋生只得勒紧了缰绳走走停停。
楚哲这会儿也不着急,再加之身上还有鞭伤未愈,便干脆以手支额,倚着案桌闭目养神。
约莫一刻钟后,丁秋生挑起车帘,轻唤了声:“世子?”
楚哲将眼皮打开一条细缝,淡然问:“何事?”
“郑尚书的马车停在了咱们车的前头,您要不要下去问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