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哲听到此处,终于知晓老太太用意何在,绕了一个大弯子,不过是想告诉他,若是因成功退亲而放走了姜欣然,势必要害人家一辈子。
这老太太,当真是将他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祖母放心,孙儿会交代邹伯,将这位仆妇安顿妥当。”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今日既然来了,就见见这孙颖,好歹过过眼。”说着朝门帘外道了声:“将人带进来吧。”
孙姑姑应声打起门帘,将一怯生生的妇人领进屋。
妇人低眉顺眼,瑟缩着朝屋内的主子先后行礼,最后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如被吓坏的野狗一般战战兢兢。
老太太和颜悦色:“你无须再害怕,往后便去我孙儿的住处谋得一份差事,若是能安分守己,必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妇人结结巴巴:“谢老……老夫人,谢……楚……大人。”
楚哲怔怔盯着地上的妇人,好一会儿没吭声,他明知这是老太太在戳他心窝子,却也偏生就被她戳中了。
从眼前妇人身上,他朦朦胧胧好似看到了姜欣然的未来,双拳不由得在袖口中暗暗握紧。
屏退了妇人,祖孙俩又闲话了几句,楚哲这才起身告退。
待他一离去,孙姑姑便一脸疑惑:“老夫人这招当真会有效么?”
鲁氏饮完茶水,颇有把握地微微一笑:“这小子的性情你还不了解么,表面上虽寡言少语,内里却是个软心人,眼下他退了亲,不管与姜姨娘是何关系,今日见了这孙妇不堪的处境,必会心生不忍,断不会再干出打发走姜姨娘的事情。”
孙姑姑也咧嘴一笑:“世子啊,总是逃不过老夫人一双法眼。”
“逃不过法眼”的楚哲以最快速度回了云溪苑,刚下马车,便吩咐丁秋生:“去国公府将周公子叫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丁秋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周为便来到了云溪苑的正房外……
周为一进屋便卸下身上的长剑,身子一歪,倒在了太师椅上,长腿搁在矮几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本公子可是忙里偷闲赶过来的,有什么要紧事,说吧。”
楚哲冷脸看他:“把脚放下来。”
周为翻了个白眼,却也老老实实将脚从矮几上放了下来。
楚哲抿了抿唇,似欲言又止,片刻后抬手一甩,将一摞书信甩到案桌上,“你看看这些。”
周为心下好奇,拿起那些书信瞄了几眼,大骇:“这些,你是从何处弄来的?”
“原大理寺丞孟喻之府中。”
周为又将那些书信翻了几翻,仍是不可置信:“这可全是先帝朝时废太子与大将军李光磊的来往信件,他一个小小的寺丞,怎敢将这些藏匿于府中?”
楚哲冷笑一声:“自然不敢光明正大地藏,这些,可都是埋于土下的。”
周为细细地读了几封信件,娓娓道来:“听闻先帝朝时,太子宋承就是在李大将军的撺掇下私制龙袍、私铸兵器,先帝爷知晓后雷霆震怒,一举将其废黜,且还将那李大将军枭首示众,也正因为如此,咱们如今这位皇上,也就是当时的誉王,才有了机会成为储君,并在先帝驾崩后顺利登基。”他说着指了指案上的信件:“这些,可都是当时废太子谋逆的铁证。”
“你不觉得这些证据有蹊跷么?”
“你什么意思?”
楚哲指着信件上的称呼与落款:“若废太子真想联络李大将军谋逆,又怎会蠢到留下如此显而易见的把柄。”
周为眉头微蹙:“莫非你怀疑先帝朝时的太子被废案有隐情?”
楚哲没说“是”,也没说“否”,而是再次将“大理寺受贿案”的案卷甩到他面前:“我在说这件案子。”
周为被弄糊涂了,一脸不解地看他。
楚哲在屋内踱了两步,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你说大理寺丞为何要将这些废太子谋逆的铁证埋于自家府中?”
周为摇头。
“咱们先做个假设,假如‘大理寺受贿案’乃是个冤案,那么,这些官员会因何蒙冤?”
周为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楚哲面色沉静地盯着跃动的烛火:“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蒋伯辉为首的大理寺在暗中调查先帝朝时的太子被废一案,这势必会触怒到当时的誉王党,也就是拥护当今皇上的一派官员,固然也就会引来报复了。”
周为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蒋伯辉这不是带着众人找死么?”说着他又一顿,恍然大悟一般:“你是说,陷害大理寺官员的人,有可能就是皇上?”
楚哲摇头,屈身坐到了茶台前:“皇上仁善,绝不会干出此等阴损之事,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忌讳有人调查此案,大可将其兄长宋承一杀了之,又何必囚他这么些年。”
“不对,还是不对。”周为从太师椅上起身,在茶台前踱了几步:“大理寺受贿案的前因乃是伯爵府命案,除非……”
“除非伯爵府命案也是有人在背后布局。”楚哲抬眸,看向周为:“目的就是要将大理寺官员一步步引进陷阱。”
周为冒了一头冷汗:“看来这背后之人必定是朝中重臣,且还是先帝朝时的誉王党。”
“没错,这两个案件还有个共同点。”
周为蹙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