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然与周为在马车里相对而坐,对比楚哲的沉默,周为的话简直不要太多。
“因表哥之前特意交代过,为保证姜姑娘以后的生活能够清静,要专门准备一栋宅院来安置姜姑娘,故尔在下便在国公府旁边买下一所宅子,不过,究竟是住在单独的宅院里还是住进国公府,全凭姜姑娘自己作主,在下定全力配合。”
他声音清儒、容貌清秀,面色爽朗而明快,连嘴角都时时挂着笑意,其待人接物不知要比楚哲和善多少倍,可偏偏姜欣然就是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与楚哲以外的男人这样单独坐在马车里,这样近距离地对望。
她拘谨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低声问了句:“他连这些……也交代了么?”
周为大胆地盯着她一双黑幽幽的眼眸,亲切一笑:“作为男人,自然是需要交代的。”说完又看向她手中绞紧的帕子,宽慰道:“姜姑娘不必拘紧,更无须紧张,若是……姜姑娘还没想好,在下也绝不会用强。”
这听着虽是宽慰的言语,却也带了几分暧昧,姜欣然尴尬地移开视线,道了声:“多谢周公子。”
“姜姑娘可唤我子炎。”若她唤他子炎,他也便唤她欣然。
姜欣然却没吭声,无意中想到楚哲的表字乃是子仲,两人虽是表兄弟,表字却相近得很。
她暗暗吸了口气,再次虚虚地看向周为,忍不住打探道:“不知周公子现在可还在调查大理寺受贿案?”
周为一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姜姑娘连这些也知晓?”
“受贿案中的大理寺丞乃是奴的姑父,之前周公子去云溪苑时……无意中听周公子提起过。”她如实回答,却也固执地没唤他子炎。
周为也不计较,眉间一展,恍然大悟般:“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傲骄的楚世子执意要调查此案,莫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美人儿?可既然如此在意她,为何又要将她送给自己?就为了那不婚不育不置后宅的誓言?他觉得自己也摸不透那臭小子的想法了。
周为随后故作淡然地应道:“此案事关重大,在下也没权力明面上去调查,眼下正与表哥私下联手,只为寻一个真相。”
姜欣然闻言从座位上起身,朝周为行了一礼:“奴代表蒙冤的姑父,在此谢过周公子。”
“姜姑娘不必多礼。”周为起身去扶,手指刚触到她的衣袖,她忙退身将袖口缩了回去,鲜明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周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却立马用微笑掩饰了过去。
两人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时无话,气氛略略有些尴尬,却也不是无法忍受。
此时马车正从南大街的街口拐上主干道明德大街,车外突然传来一阵热烈的锣鼓声与叫嚷声,吵翻了天。
姜欣然心下好奇,掀开窗帘往外看去,才知正有新科状元在跨马游街。
街边人挤人、车挤车,游街的队伍浩浩荡荡,街边的茶铺酒肆皆被贵女们占下,众人正一边叫嚷一边朝街心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掷帕子、香囊,只求状元郎能对自己看上一眼。
姜欣然也顺势朝那马背上的状元郎瞥过去,这一瞥,她蓦地就怔住了……
哪怕隔着街心好一段距离,她仍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骑在马上的状元郎,正是迟明轩。
他一袭绯色官袍,手握缰绳昂首挺胸,正目不斜视地穿过密集的人群,对比数月前的那次谋面,他明显瘦了,面色也冷峻了,恍若变了一个人,陌生了,也更遥远了。
看到迟明轩,姜欣然蓦地就想到了表姐,若是她还在世,看到这一幕,该会有多高兴啊!
周为留意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忍不住也朝窗外探出头去,草草地扫了几眼,又将头缩回车内,“莫非姜姑娘也喜欢这样的热闹?”
姜欣然一愣,忙放下窗帘,尴尬一笑:“不过是……看到了故人而已。”
“故人?”周为小声嘀咕了一句。
姜欣然垂下眉眼,不再接话,也不再往窗外看。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穿过了一段拥挤的路段,顺利到达国公府旁的“永芳斋”。
周为先下了马车,并贴心地站在车下,伸臂将姜欣然扶下马车,随后朝宅子的匾额指了指:“此‘永芳斋’便是我为姜姑娘置下的宅子。”
“多谢周公子。”姜欣然仍与他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周为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语气小心翼翼:“几日后我会邀请亲朋举办一场……纳妾之礼,不过姜姑娘别慌,就是一个简单的、小范围的仪礼,在此之前你先住在这栋宅子里,待举办完仪礼,你便可选择是住在此宅,还是住进国公府。”
姜欣然僵在马车旁,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
于她而言,他实在是过于陌生,对于什么“仪礼”之类的话题,还是感觉唐突了些。
周为见她不吭声,忙换了话引:“要不我先带姜姑娘进去瞧瞧吧。”说完转身往宅子的大门口走。
姜欣然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款款跟在了他身后。
对比死气沉沉的云溪苑,这永芳斋确实亮堂绚丽许多,各处皆摆有装饰的花草、字画、宝瓶之类,宅内生活用具一应俱全,连各岗位的仆妇小厮也安排妥当。
可见虽事情仓促,这周家公子却也是费了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