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烧都对不起这么折腾。
说到底还是着凉,输了几天液也就没事了,护工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秦思容派人给她送来了衣服和还有她的护照和身份证。
至于离婚协议和委托书,是在出院前一天就签好了的,有了委托书,她和顾央连最后一面都不需要见。
告别护工,提着寥寥行李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很好,只是有些刺眼。
街上的行人衣服被春风撩动,她站在三月的春风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么大的城市,她连去的地方都没有。
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朝她按了按喇叭,车窗落下,穆晨静对她招了招手。
穆冉提着行李走过去,在穆晨静的示意下坐上去。
穆晨静简短地交代:“我晚上的飞机回美国,也买了你的票。走之前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穆冉沉默了几秒,问:“秦政他们家还好吧?”
穆晨静说:“顾央既然选择了离婚,这件事就画上了句号,他们不会有什么事。”
穆冉彻底放下了心,“那我就没什么别的事了。”
她说的轻松洒脱,穆晨静看了她几秒,最后笑了笑:“那最好,以后几年尽量还是不要回来了。”
穆冉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
再次踏上资本主义罪恶的土地,穆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机场,穆晨静对她说:“这里的公寓,想住的话随时可以去住。”
穆冉说:“真的不用,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她和穆晨静并不熟,最后还是那点血缘让穆晨静帮了自己一把。
她在穆家已经是罪人,穆晨静也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尽管如此,穆晨静也实在是周到,甚至帮她办好了学校的手续。
这次告别,她和穆家以后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依着她的生活圈子,再见到穆晨静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她终于算是举目无亲,孤家寡人,十分凄凉了。
这次别说是股份分红了,穆家给的嫁妆还给了穆家,顾家给的一切还给了顾家,她是两袖清风。
但也没那么清,她账户里还有之前卖画的那四十八万,加上杂七杂八的,现在身上有六十来万,这就是她所有的资本。
出院时,她以前那个手机也还给了她,所以这次来还有朋友来接,感觉顿时没那么凄凉。
苏蔷和阿琳见到她都把她骂了一顿,说她莫名其妙地失踪好久,穆冉对这些的解释是“抽空离了个婚”。
阿琳和苏蔷互相对视了一眼,其实这种结果也不是想不到。
顾家嘛,之前不是很了解,后来了解了一下觉得如果他们想离婚的话,穆冉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但是离婚好歹得有个说法吧,重点在于捞了多少钱。
听到六十万的数字后,两人沉默了。
然后就开始骂顾央和顾家小气,何止是小气,简直是丢人。
穆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车子却忽然停了下来,前面出了车祸,堵了一小会儿之后交警就过来疏通。
本来都是好好的,从车祸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她偶然向外一瞥,看到了伤员拉走后,地上的一摊血迹。
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放映室,昏暗的房间,顾央掐着她下巴的手,酸臭的胆汁和胃液,还有屏幕里秦政手腕处淌下的鲜血。
她胃部立时痉挛,吐了出来,吐完一口后还在不停的恶心。
苏蔷怔怔地问:“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阿琳更是兴奋:“带球跑啊,太他妈带劲了!!”
穆冉当然没怀孕,她只是开始“晕血”。
之前因为心里挂念着秦政他们的安危,所以强自忍耐。
后来在飞机上也还没得到自由,这个车祸只是一个由头,引起了她曾经深藏起来的诸多反应。
回去后她就躲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再出来,还是像十五岁时那样,可那时她还有一个念头,想要回去,想要报仇,想看穆晨西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脸,想要对不起秦政的人都付出代价。
这一次,她连这个念头都缺失,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空虚。
像是一个人身上长着一颗毒瘤,她一开始拿它毫无办法,只能故意视而不见,过了这么些年,这颗毒瘤跟着她一起呼吸生长,长得那么那么大。
终于她有机会把它割掉,却发现它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截肢一样的痛苦和不习惯。
而且这么些年以来,为了对抗这颗毒瘤,她身上的免疫器官乃至血液都起了作用。
它乍然消失,身体不能符合那么重的反噬,几近置她于死地。
她试着刷题,试着养花,试着给自己找很多很多很难很难的事情。
可是都没什么用处,她还是整夜整夜睡不着,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是想着死。
可是又舍不得,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孝顺。
她这条命,是妈妈拼着被非议被侮辱被诽谤,拼着舍去繁华陷落清贫,赌上一切把才把她生了下来。
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她在活着和去死之间来回徘徊,有一次她买来了刮胡刀的刀片。
刀片轻薄而锋利,轻轻一划就有血钻出来,这一次她没有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