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钦苍要出门。
冉绮问他干嘛去。
钦苍神情略严肃起来,笑道:“去杀虫。”
冉绮愣了下,明白过来:虫子再多也是有限的。
想要除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虫子全部杀光,把高草丛彻底清理干净。
这是个浩大且危险的工程。
冉绮知道钦苍很厉害,不会受伤,但还是很心疼他这样辛苦。
她有心想陪她去,可导游手册没带来,她去了也是拖后腿。
她想了想,叮嘱钦苍道:“把我朋友也带去,他们能帮忙。”
钦苍本来就是要带的,闻言还是点头应好。
冉绮又道:“不过要注意他们的安全,别让他们死了。”
钦苍答应,留恋地注视着她道:“我走了。”
冉绮捧起他的脸摩挲两下,在他的眉眼,鼻尖,唇瓣各亲了一下,最后一吻落在他的额头上,笑盈盈地道:“去吧,我在家等你。”
她的话,让他有一种好像和她结为了夫妻。丈夫外出,妻子在家等他回来的感觉。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红了耳根,眷恋不舍地又亲回去,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更不想离开了,又道了声:“我走了。”
转头跑出去。
冉绮出去送他,见外面除了他,还有村民和玩家们。
他们一行人走进树林里。
冉绮正要回屋,就被人叫住。
是方娴。
方娴走过来道:“钦苍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冉绮闻言,开心地挽着方娴进屋,和方娴聊些有的没的。
方娴看她快乐的样子,心中颇为感慨。
她一直怕钦苍会伤害到冉绮,可现在看来,是她看低了钦苍。
她以为的令人恐惧的疯子,原来只是个所有喜怒哀惧都系于一人的少年。
冉绮说着说着,犯起困来,靠在方娴身上,问她:“你为什么不离开呢?你要是想离开,钦苍不会阻止你吧?”
她原以为方娴是有想要带领全村改变的理想,可既然一切是钦苍做的,说明方娴不是真心愿意留在这儿。
也是。
这里毕竟是令她痛苦的地方,还是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家乡才好呀。
方娴没想到冉绮会和她聊这个,沉默许久,说出心底的顾虑:“我也想回去,可我怕我的父母已经不在,我怕周围人……他们知道我的经历后,会怎样看我?会怎样说我?会怎样告诉我,在我失踪后我父母的反应?”
这些都是她所害怕的。
一个被拐的女人被解救,不代表她的苦难就此结束了。
她未来的人生是另一个挑战的开始。方娴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有能力去面对。
冉绮很想劝她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可谁又能真的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她抱住方娴,道:“可是,留在这里你也并不快乐,离开这里,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人生。你的父母肯定还在等你,无论生死,肯定都希望你回去看看他们。”
“如果别人对你说了不好的话,你可以逃避。带着父母,带着你在乎的,在乎你的人的关心和爱,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在山里麻木地活着,和去原来的地方承受别人的流言蜚语这两种可能的。”
方娴失神了很久,手不自觉地轻拍着冉绮的背,好像在哄睡自己的孩子,拍着拍着,眼眶就红了。
她听钦苍说了,其实冉绮也不算是她上辈子的女儿。
可她觉得,她这一生,似乎只有冉绮这一个女儿。
只有这一个,是会真心劝慰她,为她操心的。
明明这个女孩也知道她不是她的妈妈。
可这个女孩就是会很真心地关心着别人。
方娴褪下手上银镯,戴到冉绮另一只手上,对冉绮道:“给你的礼物。”
这次她也要走了。
只是她要走的路不是吊在房梁上的那条,是一条回家路。
冉绮晃晃两个手腕,活泼地笑道:“正好凑一对。”
方娴泪眼婆娑地笑起来,将冉绮抱进怀里。
*
方娴一大早离开了。
冉绮去村口送她。
这次没有人再会阻拦方娴,没有人再会打断她的腿,回家的路她可以慢慢走。
冉绮看着她迎着朝阳走出去的背影,心里又酸涩又温暖。
真好啊,方娴终于离开了。
她回过身要回她和钦苍的家,一转头看见钦苍正满身疲惫地从树林里走出来。
她立刻张开手臂迎过去,要扑进他怀里。
钦苍拦住她道:“脏。”
他身上全是庡㳸血污。
身后的村民与玩家们都抬着白布包裹着的东西们,那些是从草丛里找出来的婴儿人皮。
虫子寄居在婴儿人皮里,有多少人皮,就代表他们杀了他们虫。
冉绮牵住他的手,疼惜地道:“辛苦了。”
她带他回家,将门关上,便丝毫不在意他身上脏污地抱住他。
钦苍被抱了个猝不及防,也舍不得再推开她,欢喜又无奈地道:“脏。”
“脏就洗呀。”冉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温泉洗。”
钦苍眸光瞬暗。
冉绮止住他的胡思乱想:“但是不可以乱来,你得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