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怀心事,走出屋外。
此时先生授课,众人都在后堂,她提早完成功课,才有空闲。绕过游廊,人工湖里有座假山,上头生长着青松,底下是几尾游鲤。
她越想越觉不对,来回踱步。
水面涟漪,鲤鱼在水面游动觅食。
阿蛮终于想到为何那股味道如此熟悉,那是霜月坊的秘药。
刘妈妈是从一个叫六爷的手里买回来的,碾碎做熏香后,能叫所有男人都为之倾倒。这话阿蛮本是不信,但柳霜月用了后,确实成了花魁。
白雪屋里的味道正是柳霜月身上香味。
她用了秘药?
想起那日谈话,阿蛮觉着白雪是对宋景不死心。
她心中着急,调头回去。
白雪正好是在研磨那黑色的药丸,檐铃响起,风从窗棂吹来,将外头的热意吹进。
她面色苍白,屋内光线暗,那双眼如猫瞳,亮起幽绿的光。
“快好了,快好了。”
比起外头炎热,屋里像冰封一般。
阿蛮撞开时,白雪猫在桌下,诡异的盯着她。
她脸煞白,吓得后退两步,唇瓣颤颤,“白雪?”
强烈的光刺的白雪眯起眼,她手里是一些秘药粉末,因手上沾染太多,香浓刺鼻。阿蛮待要说什么,白雪尖叫起来,“快关门!”
她发疯般爬出来,撞疼了阿蛮,直到将门关上,屋里重新黑了这才缓和情绪,重新说道:“阿蛮姐,你怎么回来了。”
甜腻的香里伴随着腐烂难闻的味道,在白雪靠近后,阿蛮忍不住屏息,她开口责问秘药的事。白雪却不反驳,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何时,少丽嘉女已不是阿蛮认识的模样,她模样清冷,眼神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野心。
阿蛮拗不过,“秘药用多只会伤身,柳霜月的下场你也见到,未尝不是秘药之过。白雪,你还小,十五六的年纪不愁没人喜欢,何必现在就定死了结局……”
“阿蛮姐,宋郎君不一样。”
她有预感,若此时抓不住,宋景就不会是她的了。
浓重的危机感让她棋行险招。
两人说话间,外头有了脚步声。
“郎君,白雪就在里头,我去帮你唤她。”
“好,我在此等。”
一个是学艺楼的新管事,另一个声音熟悉,是白雪心心念念的宋景。
阿蛮一愣,咬唇不知该怎么做。
白雪则快速拍打衣袖,手脚慌乱去换衣裳,轻点妆容。手忙脚乱,却是什么都做不好。眼看管事到了门前,她只觉头晕眼花,什么也做不好。
只能轻声哀求阿蛮,“姐姐,求你帮帮我。”
第六十四章
宋景站在树荫下, 将手上的栗子放在石桌上。
她鼻子灵敏, 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有些像栀子,又似乎是茉莉, 总之香的晕人。
她大拇指摸索着随身的零零珠, 将心尖涌现而出的燥意压下。
真是奇怪。
白雪受伤了还熏香吗?
管事敲罢,门便被打开。
从里出来的反而是阿蛮,在那日, 她舌战群妇, 颇有胆识。
宋景颔首示好。
她紧了紧手, 忐忑对着管事和宋景行礼,随后细声细语道:“白雪请宋郎君一人进去, 想与你叙叙家常。”
“同我?”宋景观察阿蛮,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眼角眉梢都写着慌张。那屋里有什么, 或是说白雪打算做什么,让她这般紧张。她有心试一试, 便故意推脱道:“我等会儿还有事,只是来给她送些东西,话家常就不必了。她磕破了头,胡大夫说需要静养。”
随后上前,交给阿蛮一袋栗子,还有盒伤药。
“这是凝肤霜,是胡大夫特意为白小娘子调制。请娘子替我同她说一声,实在抱歉,下次等她好全了再来探望。”
阿蛮反倒松了口气, 嘴角也有了丝笑意。
她点点头, “既宋郎君忙, 就不留你了。”
她巴不得宋景现在就走。
屋后的风凉飕飕,背后寒毛竖起。
眼看宋景的背影就要消失,里头的白雪终于坐不住,直冲了出来,“不,宋郎君,宋郎君,你不能走。”
她两手打开房门,阿蛮这才看清白雪如今的模样。
一身薄衫,清晰能见那身上嶙峋的骨头。枯黄的头发上满是珠钗,浓妆艳抹,失去本真。额头的绷带被取下,赫然一个血洞,血肉模糊中还有蠕动的虫子。
白雪却恍若未闻,在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的粉,想要遮住。
阿蛮颤抖着声音,“白……白雪……你的额头,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几欲昏倒,后退两步,手撑着柱子逼着自己站稳。
回过头的宋景正好看见这一幕,她胃内翻涌,单手捂住嘴,强逼着那股恶心回去。双眼撇开,折身快步而回。
白雪惊喜,正要扑来,却眼前一晕,彻底失去意识。
“快,快去找胡大夫。”
*
胡有先匆匆赶来,还未进屋,就捏着鼻子,暗暗皱起了眉头。
“这味道……”似曾相识。
待进屋后,黄梨木药箱刚放下,瞥见白雪那副样子,怒骂一声胡闹。
“我不是留下了伤药,嘱咐每六个时辰一换。本就是炎夏,一块完好的生肉放在外头都会腐烂,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伤口。不处理,还用纱带包着,她不生蛆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