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噗嗤一笑,“大娘子都想到了,今夜沈大人也会去。先前听平安哥说你们两个兄弟情深,我还不信,没成想只是小事,宋郎君都要想着沈大人。既然我话传到了,就不留了,宋郎君可不许迟到。”
眼看她误解,宋景却无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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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刘玉梅唇色苍白,靠如儿搀扶坐在了日头下。
烈火灼烧她的皮肤,她却舒坦的露出一抹笑意,浑身的冷被驱逐。喉间隐隐有咳意,她用手背挡住,溢出几句。
如儿年岁小,不如玉儿伺候的精细,听到声这才想起回屋拿披风。她并未责怪,而是将披风拢了拢,挡住大片的风。
黄嬷嬷不在,小院如今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大娘子,咱们为何非要见宋景。”如儿觉着,这事其实只要谢谢沈大人就好了。一个卖货郎,实在也没帮到什么。她不明白,怎么还专门设宴请他来。
带一个还不成,全家都得带来。
现下老爷被抓,府上钱财全被充公。她们变卖了首饰,凑齐了盘缠,这下又要拨出一笔银子,画蛇添足嘛不是。
刘玉梅觑她,“我是使不动你了是嘛,日后是不是做什么都要同你说清,才能叫你做?”
她声音很轻,但自带威严。
如儿咬着唇,慌忙跪下认错。
“起来吧,去银月楼买些糕点和菜。”她当家作主快八年,即便虚弱,说话软绵绵,也如一根根银色的针,刺在了如儿的身上。她低着头,领了事,什么也不敢再说,灰溜溜出了门。
刘玉梅撑着下颚,身上的毒解后,还需调养。她稍走两步路便觉得喘,胸口更如一块石头压着,时常闷疼。
一想到与她恩爱有加的夫君竟存了杀她的心,喉间的血就抵在了舌根底,她咬了下舌尖,转移了疼,才微微回神。回去雁都,她定要将来龙去脉都说给父亲听,张之和此人,她要他死无复生之地。
手慢慢攥紧,长甲刺入掌心。
刘玉梅呼出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她又想起宋景来。
设宴,不止是为了答谢。
她想请宋景是为了解心中的疑惑,在昏迷中,她听到声音跟着睁开过眼,在那模糊诡异的回忆中,她看见了一张极熟悉的脸。
只不过旧人是女,他则是男子。
为探查究竟,这才叫玉儿把人请到这。
如果真是记忆中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她应该在雁都好好待着。
申末
宋景与檀娘、罗娘站在小院门前。
朱门上的铜兽狰狞可怕,两侧则是桃木符,上头有字,但墨痕早已淡去。
罗娘子有些紧张,“景哥,我还是回去吧。你们帮刘娘子时,我都不知在哪。”
她是不想见沈知寒,王山的事就跟重石压在心上,每看见衙役,就觉得双腿发软,被人瞧了透。
宋景:“我们是一家人,把你丢在家里像什么话。”
她抬头,看着院门,终是下了决心,上前去敲门。
里头比她快一步,像是知道她已在外头,那条缝隙越来越大,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抬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宋景,“宋郎君,你们来了。”
那目光太过肆意,甚至连打量都毫不掩饰。在看到那张脸上与旧人同样的黑痣时,她心底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为何,她会出现在这。
宋景在望见那熟悉的目光后,脑袋轰然,耳侧风声不断,越发叫嚣。
在原主的记忆中,刘玉梅和她的交集不多。但她忘记了,刘父和陆玄皆为太子阵营,或许在某个原主不知的场合,刘玉梅见过她。
她的容貌并未改变,只是换了男子的身份。
认识原主的人,只要不蠢,就会认出她。
她攥着手,将慌乱的情绪抚平,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她慢慢抬起头,坦然直视刘玉梅。
“是,我便是宋景。”
第二十九章
刘玉梅仔仔细细瞧着,美目流转,恨不得将宋景拆开,一寸寸相看。
她坐在石桌上,檀娘斟茶。
玉儿如儿回来,罗娘子搭手。
宋景扬眉,冲檀娘说道:“去帮帮她们吧,我与刘大娘子说几句话。”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让不经事的檀娘也有些忐忑。她手拿着茶盘,小脑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她担心娘子,害怕刘玉梅对娘子不利。
刘玉梅失笑,“怎么,怕我吃了你哥哥?去吧,我和宋郎君也算是旧相识了,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
宋景神情未变,倒是檀娘自己额头浸了汗,她嗯了一声,在离开前用余光瞟了一眼刘玉梅。那小小的脑袋里却怎么也没有此人的相貌,和娘子是旧识,她怎么没见过,也没听嬷嬷讲过。
她咬唇,此时又觉得自己是个哑巴,给娘子拖后腿了。不然去找那两个婢子套话,也不会叫娘子落进这般无人援助的境地里。
刘玉梅抿茶,浅笑道:“宋郎君的妹妹一步三回头,是怕我会害你?”
“她胆小,离不开我。”宋景握着白瓷杯,两手转了转,长眉压下。她实在是想不起哪里见过刘玉梅,但从对面人的话语中,她和原主好像还挺熟。
是试探吗?
她抿紧嘴唇,不想第一个开口。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