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花重重点头,“爹,我会听话的,你说完我就找檀娘妹妹玩了。”她赶紧跑了,根本不理自己亲爹。
罗娘抓了把瓜果,呼唤她们来。
宋景看着一脸无奈的老父亲,失笑道:“陈叔,就放心吧。小花在我这,受不了委屈。”
“我是怕你受委屈,她那性格和她母亲像……那我便先走了,对了,你家罗娘去金丝楼是何日?”
“大概是五月廿二。”
陈大甲哦了一声,“正好,那日我去牛头县,你要没事就跟我一块儿,当是送送你妹妹。她遭了这么大的事,只有你帮她,恐怕是将你作唯一亲人。说是邻县,来回也要一日,多陪陪也是好的。”
宋景点头,放在了心上。
罗娘身边围着两个小萝卜头,吵着闹着要听故事。还记得初春,檀娘还是畏首畏尾,要看脸色活着的丫鬟,这时娇气灵动,像个活着的人了。
“景哥,你也快来吃点米糕。”罗娘眼眸流转,冲她挥手。“快来啊,檀娘、小花,快把阿景哥哥拉过来一起玩。”
那两个小萝卜头也跟着笑起,直直扑过来。
宋景忽然张开手,作爪状,等人来了,也大声叫着反冲过去,“嗷呜,嗷呜,我不吃米糕我要吃——小孩!”
“啊——”
“啊——”
两个小孩尖叫的跑开,一院子的笑震向天际。
*
这两天,宋景去县衙都见不到沈知寒。
一肚子的话,只能憋着。
不用摆摊,空闲的时间里,她去了小藏村。那儿河面广阔,远处青山如黛绿,小藏山就在对面。
崖壁光滑,如高耸之云楼。
细泉落九天,细闻无声。血水就是从山谷流出,现在淡去,但依稀可见朱红。她来时,有块荒碑,小路生杂草,枯枝铺满,近不见人,只能听见鸟雀哀鸣。
宋景搓了搓自己手上竖起的寒毛,满鼻的铁锈味让她很不自在。这些日子,恶鬼索命的流言越演越烈,还未日落,百姓们都关门闭户。
唯独霜月坊还开着,但也不如往日热闹。
遍寻不到沈知寒,她本想自己来这查案,但这片过于寂静,让她极其不安。
思来想去,她还是得找到沈知寒。
转身离开,远处的屋子里便出来一人。她围着面纱,因着是前后脚,并未发现宋景来过。女子跺脚,嘴里念念有词,“他到底把阿姐藏在哪里,连个信也没有,竟就死了。”
女子斜簪木梨,走动间水波晃动,面容着急。
直到所有屋子都看过,这才哀戚而出。
她望着远处,呢喃自语,“夫君,我替你杀了沈知寒,你便入梦告诉我阿姐在哪……杀了沈知寒,杀了沈知寒。”
——
到了县衙,还没进去,就见到陈平安匆匆忙忙跑出来。
眼见要相撞,陈平安急急刹住脚,“宋……宋老板,你怎么来了,知县不是给你假了?”
宋景:“平安,沈大人在哪,我要见他。”
陈平安抖了抖肩,眼角却向外看。
“大人他说明日就能抓到凶手,今日提前开庆功宴,叫我们都去。”
“我怎么不知?”
“大概是知县忘了,正好您来,我同您说了。”陈平安笑呵呵,“我便先走了哈。”
宋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沈知寒做事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她转身,朝着霜月坊去,此时余光突然有东西一闪,巷角出现一抹青纱。
一直跟踪人,走了小道,见她钻入后门,宋景才靠在墙边蹙起眉心。她举头看着那三层高的阁楼,每每在夜里,总会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神仙地,销金窟,最属霜月坊。
霜月坊的人躲在县衙门口刺探消息,难道她们和安富海有关。
第三十七章
霜月坊
花厅群蝶飞舞,乐伎奏南乡小曲。女子娇俏玲珑,高台之上,莲花台座幔条飘扬,女子水袖浮动,腰间银铃阵阵。
陈平安推门而入,原本被迷的魂飞了回来,与外头纸醉金迷不同,屋内的众人个个板着脸,根本没有一点沉醉其中的样子。
他脸藏不住事,瞧着大伙满头疑惑,今夜不是来喝酒撒欢的吗?
“平安,快把门关上。”丁长安瞪了一眼,呆站着的少年立刻转身,砰的一下,门瞬间阖上。
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有那么刹那,陈平安以为来了哪座山头。他赶紧退后,混入后面那群人之中。
丁长安握紧配剑,今日穿着常服,灰扑扑的圆领袍上绣着一朵木芙蓉,和他那张刚毅的脸极为不搭。
他侧头,看了眼座上的沈知县。
沈知寒松开紧紧攥着拳,灌下口冷酒,成败都在今夜。
他已请了裴子路在外守着,只要藏着的恶鬼得知他至今还不知道小藏村浮尸的真相,就会铤而走险去给安富海送信。
外头端来糕点酒水,屋内的气氛稍缓和。
大伙吃吃喝喝,唯独丁长安和沈知寒心不在焉。
前者支支吾吾,嘴里喝着冷酒,心里却没有滋味。他看了眼沈知寒,根本不知道这新来的知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现在满城风雨,已把“河漫血水,恶鬼索命”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城中人人自危。
张之和的人被拔除的七七八八,人手根本不够,他们今夜没去巡逻反而来被叫来这里喝花酒,真要再出小藏村的事,恐怕背锅的又是他们这群青山县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