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骂人庸医。
“我他娘的要是庸医, 死我手上得多少人了。刘大娘子的毒还是我解的……我看他是昏官, 昏官,呸!”胡有先骂爽快了, 手叉着腰,胸口顿时清明, 他抓起边上的茶壶, 吨吨灌了两大口。凉茶从喉咙一路到胃,他打了个哆嗦, 手捻了下胡子尖尖,斜睨呆站着的宋景,“你来找老夫,干什么?”
宋景被他的一通抱怨乱了心绪,张嘴欲言,就被胡有先截胡,他上下打量,最后招手说话时,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没吃老夫给你配的药?”
“什么药?”宋景惘然, 胡有先冷啧一声, 嘴里念着讳疾忌医。让人坐在跟前, 细细把脉后,跟她说了注意事项,又重新开了药。
药堂今日就他一个人,胡有先边抓药边说道:“上次驿站,我就和沈大人说过,叫他叮嘱你吃药。你们喜欢玩点年轻人的花样,我老头子确实不懂。但你自个儿的身子,该是清楚。”
“人时常都会忙,忙东忙西,最后有钱了命却快没了。你别嫌老夫我多嘴,你的身子要是调养不好,日后孩子也难要。男人喜新厌旧,变心太快,大多母凭子贵,才能在其心中占其一席之地。”
他想起沈知寒,终是对着宋景摇摇头。
“多谢胡大夫提醒,只是我和沈大人并非你所想的关系。”宋景感受得到胡有先是真的为她在考虑,即便这些考虑她根本不需要,但还是抱着感激。
胡有先头也不抬,“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老夫我啊,一句不信。”
还跟他狡辩,要两个人没什么关系,沈知寒那次驿站会那么着急。瞧那放在眼珠子里的样子,告诉他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谁信。
切。
胡有先在宋景开口前,摆了摆手,“宋郎君,你就放心。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老夫就想治病救人,赚钱做我那传家宝。你们那些关系太乱,老夫不会往外讲。”
宋景没有继续解释,“我的身份……”
“放心,老夫不是长舌者,不喜欢嚼舌根。你是女是男,都与我无关,但这药,一日三次,莫要再忘了。”胡有先拍拍手,包好递给宋景,他的药堂子小,前面看诊后面扎针,今日被沈知寒一气,也不想开门。
药堂一关门,他就说要去山里挖草药。
和宋景正好顺路,两人边走边说,越发投趣。原本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分道扬镳之际,胡有先突然问了一句宋记何时开。
他好吃,同老饕一个模子。
药堂里有个学徒,曾去宋记买过凉皮,吃过一口就念念不忘。但这几天宋记都没开,嘴里空落落的。
宋景说要一月后,胡有先嘬了下牙花子,“没口福咯。”
胡有先的药堂和县衙只隔半条街,为和胡有先打好关系,保守秘密,宋景拱手,“要是老先生不介意,晚辈有空可以给您做好吃的。”
胡有先:“真的?”
本想拒绝,但人精的胡有先摸着胡子,很快明白为何宋景要献殷勤,她不信自己不会多嘴。也难怪,才见过几面,要完全信任也是假的,他也没拒绝,对着宋景笑笑,“那老夫就要多谢你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叫你吃亏。我看你身子光吃药是不行,你每过七日,我给你扎针,好得快。”
“多谢。”
胡有先转身,挥了挥手,“谢什么谢,咱是互惠互利。”
——
悬在宋景头上的石头落下了一块,但并没有完全落下。罗娘一日不离开青山县,她心里就不踏实。
她去街上逛了逛,打算再做些糕点,先前小孩多,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这一路,买了各色糕点还有几件成衣和新鞋,路上又看中几支珠钗和花簪,带回去给她们分。
“宋郎君!”
一声惊喜传来,循着声看去,宋景在那满树石榴花下,看到了正躲阳的崔兰。
驿站一别后,她们再没见过。
崔兰出来挑水,太重太累,只好休息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郎君,她高兴得打起招呼,连水桶也不管,直奔过来。
“咦,那个狗官呢?”崔兰说的是沈知寒。
宋景脸色微变,“崔娘子,小九不是狗官。”
平日开玩笑惯了,也没人这样严肃看着崔兰,她先是有些尴尬,随后干笑两声,就转移了话题。听到是给妹妹挑礼物,崔兰就在边上提提意见,过了会儿,她不好意思的开口,“宋郎君,先前一直见不到你,我也忘记问你住哪儿了。”
“找我有事?”
还真有,崔兰咂吧嘴,“上次吃过你做的菜以后,我这嘴巴就变刁了。也学了几次,但画虎不成反类犬,还被我爹骂浪费油。宋郎君,好不容易遇到你,能否告诉我,你的秘诀啊。”
换做别人,宋景根本不予理会,转身就走。可崔兰天真活泼,说话直来直往,并不让人觉得她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宋景轻笑,“没什么技巧,大概是那时你们太饿,这才觉得好吃。我家就住在明花巷,你若想吃了,来便是。”
“真的吗,谢谢宋郎君。”崔兰蹦跶起来,余光扫到摊子上一支粉面桃花簪,随手拿起来,上头缀着好看的流苏,小粒贝珠流光溢彩,“郎君要是送女子,这个最好看,她定会喜欢的。”
做法虽然粗糙,但用料好,而且款式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