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位于淮城不远的一片桃园。现下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树上挂满了粉嫩诱人、毛茸茸的桃子。
秋寄指尖轻捧一个桃子,不由地陷入回忆当中:“第一次见百锦,百锦就背靠在……”秋寄目光搜寻,指着一颗桃树道,“她就在那,悠悠然地翘着腿,嘴里啃着一个比她拳头还要大上许多的桃子,身边还堆起几个吃剩的桃核。”
“这片桃园有主,主人家发现百锦偷吃他家的桃子,声称要报官处理,把我也当成了一伙,”秋寄无奈笑了笑,“我不过是嫌麻烦,帮她给了银子,就这样被她赖上了,走哪儿跟哪儿,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里是他们情起的地方,也是他们定情的地方。
落颜儿东张西望:“百锦真的会在这里?”
“在。”秋寄犹豫期间,渡无回代替其道。
感受到这个地方有亡灵的存在,桃林很大,他们分头去找。
秋寄找到桃林的深处,空灵的声音自他身后幽幽传来:“秋寄。”
秋寄回头,半透明的女子站在树下,模样如七年以前,一点没变,秋寄却不敢认。
他的步子迈得沉重,走了好久到不了女子的跟前,女子耐心地在原地等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就剩几步,秋寄停下来不走了,两人相顾两无言,盈盈复脉脉①,好多话要说,好多话不知如何开口。
泪珠在百锦的眼角打转,仅是睫毛轻颤了下,它就承受不住重量掉了下来,掉在生硬牵起的嘴角,进到口中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百锦委屈地哭诉:“不是我,我没有挖你的心,你、你不能恨我。”
“我知道。”秋寄嗓音干哑。
百锦:“那个人不是我,虽然这么说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说的是事实,我不可能做伤害你的事,那个人真的不是我。”
秋寄:“我相信。”
“你真的信我?”百锦难以置信道,“就算你亲眼看到,是我挖去了你的心。”
“信。”
秋寄坚定的一声“信”,使百锦彻底泪崩。
被鬼魂附体,她苦恼了七年,见到秋寄要如何解释的事情,怎么解释起来会怎么的简单。
落颜儿与渡无回听到声音寻过来,看到两人久别重逢两行泪②,诉说忧愁思念多,便没有过去打扰。
桃园静得藏不住秘密,离得远了也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复活?”
“你为什么不下地府找我?”
秋寄和百锦同时道。
百锦让秋寄先说,秋寄剔除知道百锦是妖的细节,将他重生到杀掉阿瑾的事情,告诉了百锦,随后百锦朝落颜儿他们望了过来,微微弯腰低头,行了一个致谢的礼。
落颜儿与渡无回颔首回礼。
“为什么不下地府?”秋寄说完自己的事,又问道。
百锦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
“阿娘!”
远处飘来一个小鬼,小鬼是个两三岁的小不点,为男子,整个人欢欢喜喜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小鬼忽然看到陌生的活人,有些害怕,躲到了百锦的身后:“阿娘,他们是谁?”
小鬼称百锦为“阿娘”,无不震惊在场的所有人。
秋寄怔怔的凝视小鬼,他的瞳孔震颤,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百锦拉着小鬼到前面来:“来,淘淘,这是爹爹。”
震惊二度。
落颜儿怪道:“阿瑾不是说百锦肚子里怀的是个死胎,那这个是谁,难不成她在刻意骗我们?”
阿瑾到最后什么都说了,刻意隐瞒这一个有什么意义?
百锦道:“她没撒谎,我肚子里怀的的确是个死胎。”
秋寄和小鬼大眼对小眼,一个在愕然中没缓过来,一个好奇探究。秋寄抬眸,疑惑道:“那为什么……”
故事说起来很长。
百锦当年怀的的确是个死胎。阿瑾吃了秋寄的心,不光救活了她自己,意外的,也救活了肚子里的胎儿。
附上身的阿瑾,一心扑在周家少爷身上,那个时候肚子还没显怀,有跟没有差别不大,她便没太在意肚子里这个死胎,想着有空再说。
她把全部精力放在周家少爷那,费尽心思制造和周家少爷的偶遇,把自己伪装成周家少爷喜欢的性子,温柔贤淑,善良大方。
多次的相处,周家少爷日久生情,两人私定终身。
周家的老夫人却不喜欢百锦,说什么也不同意百锦进门。
老夫人看人很准,她可以不讲究门当户对,但凡是身世清白、性子纯良的女子,纳进来做个小妾,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什么。
可这阿瑾,来路不明,性子一看,就不是一个会安分的,她就是不喜欢阿瑾,硬逼着周家少爷和阿瑾断了。
阿瑾那时动过杀心,亏得周家少爷那时和阿瑾情正浓,没真的说出要和阿瑾断了的话,反而哄着阿瑾,说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
看在周家少爷的面子上,心下一软,她才留下了老夫人的命。
留归留,周府的门她必须要进。
她想了很多办法,不经意间,发现肚子的胎儿竟活了过来。原想拿掉的她,去到医馆,买了堕胎药,药到嘴边,突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