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穿着缂丝长裙,”另一位坐在最里侧的女子也忍不住冷声嘲讽道,“整个场上,也就荣华长公主够资格穿这样华丽的料子,就凭她,也配跟长公主相较?”
她是平洲节度使的独女夏乔儿,因为被家中父母娇惯,自小便养成了目中无人的跋扈性子。
说话自然口无遮拦了些。
“就是,缂丝贵比黄金,有钱都难买,她也敢穿在身上,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数。”
“还不是猜到今日到场的王侯公子多,才故意如此招摇行事,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几个人越说越气,用词也更越来越恶劣,“不甘寂寞”、“招摇放荡”、“不知廉耻”等字眼频出,内容几乎不堪入耳。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林茵茵低声制止道,“若让各位夫人听了去,岂不是又要训斥我们不懂规矩。”
其他几个人虽依旧不服气,但却明白林茵茵说的是实情,加上她身后是偌大的靖安侯府,不好与其争执。只能压下心里的酸意,不再开口。
待周围静下来之后,林茵茵才又缓缓道:“大家若是看不惯她,等会寻个机会收拾一下就好了,何必让她坏了咱们的好兴致。”
众人这才松开眉头,展颜嬉笑着挤在一起,低声筹谋着什么。
另一边,坐在李煊身侧的冯祺捏着杯子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凑过去,低声道:“沉书,你同我交个底,到底还打不打算迎娶珵王妃?”
“......”李煊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喝酒喝傻了?”
“没有,你就说,到底是真像自己说的那样,一辈子不打算娶亲,还是想晚几年再决定终身大事。”
“欸?”黎承宣笑嘻嘻地接话道,“子瑜,你这是打算给咱们珵王殿下提亲吗?”
“我说小黎大人,我这边说正事呢,你别添乱行不行,”冯祺抬手推了黎承宣一把,再次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声音很低,“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跟我说句实话,行不行。”
李煊垂眸捏了捏自己的酒杯,一时没有答话。
一辈子只做个潇洒的钓鱼翁,不受任何人管束,终生不娶亲,的确是他曾说过的话。
但那是以前。
那时候他深知以皇帝的猜疑和忌惮,他和那个人绝无任何可能。若强行求之,不仅会害了自己,更是会让她陷入不义之地,他自然不敢妄想。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重新争取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沉书,”冯祺低声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李煊搁下手里的杯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是啊,”黎承宣也好奇道,“你又不是姑娘家,操心沉书的婚事做什么。”
冯祺低头搓了搓手,又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道:“我虽然不是姑娘家,但我家里有姑娘啊。沉书,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我妹妹可是心仪你许久了。”
李煊噎了一下,他还真没看出来。
黎承宣抬手抓了抓脑袋,一时有点不好意思,正要往后退,被冯祺隔着人一把抓住:“你既然听到了,就不能装不知道,过来跟着一起出出主意。”
“我出什么主意......”黎承宣为难道,“我又不是沉书,能决定他的婚姻大事。”
“她自小便倾心于你,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冯祺道,“以前年纪小,我也没怎么管过她,这两年渐渐长大了,我才看出她并非玩笑话,是真的打算非你不嫁。如今你已及冠,也早已封爵建府,被赐婚是迟早的事,若......”
冯祺顿了一下,用更低的气声继续道:“若你真扛不住陛下的压力,答应了赐婚,能不能考虑一下家妹。好在冯府门第也不算太低,若你不嫌弃,至少让她入府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吧?”
“这......”黎承宣犹豫了一下,还是替李煊问了出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妹妹的意思啊?”
冯府的门第何止不低,作为朝中勋贵,冯府曾出过两代帝师,一朝首辅,冯老大人更是朝中极有名望的老臣,官至中书令。
这样的名门嫡女,别说亲王侧妃,就算是当朝皇后,恐怕都担得起。
“她自然不知我会来找你商量,只是固执地拒绝了所有的提亲,还说只要能嫁与心上之人,哪怕入府为妾都心甘情愿。”
冯祺摇头道:“我自己的妹妹我了解,她只要说了不嫁,便容不得其他人左右。我实在是不愿看她将自己困于牢笼,所以才来找你,想问个明白,若你真无此心,我也好叫她早日断了这念头。”
“要不让沉书考虑一下,”黎承宣毕竟和李煊一起长大,隐约能察觉到他的心思,不愿让他在好友面前难做,只好开口解围道,“过几日咱们再......”
“不必了,”李煊微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身边的人,眸中有一丝歉意,“子瑜,我知你为难,但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侧妃都不行吗?”冯祺明显想为自己妹妹再争取一下。
“抱歉,”李煊再次道,“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你若有需要我相帮之处,我定然不会推脱。”
“说什么傻话,”冯祺心里虽有几分失望,但很快便放下了,“你不肯骗我,也不肯将她接入府中敷衍,便已是仁至义尽。我虽糊涂,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