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有能力代替林峥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所以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且会威胁到皇帝权利的林峥,便不用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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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离审问王放,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林音不眠不休地将自己锁在老侯爷生前的房间里,低着头坐在林峥床前,用一块干净的抹布,认真地擦着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把长刀。
单薄清瘦的背影带了一丝固执的倔强。
门外,廊下。
钟凌一声不吭地抱着手臂靠在门侧的廊柱上,眉头微蹙。
“怎么办啊,”解北屈膝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略有些烦躁地抬手搓了搓脸颊,“这样下去,将军的身体会垮掉的,要不.....咱们去劝一劝吧。”
“三天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这么生生熬着,”解南也有几分担忧,“身体再好也会受不住,何况将军一到冬天就犯痛疾......”
“我不管了,”解北倏地站起身,“就算吃军棍我也认了,哥你跟我一起,咱们去把将军抬出来.....”
“等一下,”钟凌低声阻止,“将军说过,谁也不准进去。”
她把自己关起来之前跟钟凌交代过,任何人不准打扰。
给她一些时间,等她熬过了这个坎,自然会出来,
一旦中途被打扰,她会多想,会崩溃,会忍不住带着人冲进宫,直接提刀宰了李烨和陈伐。
但是她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让整个大周都陷入动乱和危险之中。
“可是......”解北眼睛一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她会受不住的。”
“我们只能等,”钟凌垂下眼,“等她自己想明白。”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钟凌抬手蹭了蹭眼角的湿痕,调整好状态后转身看过去,身形微顿了一下:“珵王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李煊朝钟凌点了下头,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间门上,停了须臾,又转头看向面前的人:“她怎么样了。”
“不太好,”钟凌摇头,“好几天没闭眼了,她身上还有旧伤,再这么熬下去......”
“你们先出去吧,”李煊道,“任何人都不要靠近东厢房。”
“可是将军她......”
“出了什么问题我负责,你先把所有人都带走。”李煊匆匆丢下一句话,拾起衣摆快步走上台阶,越过依旧蹲在阶前的解北,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解北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迟疑道,“将军手里还拿着刀呢,不会伤了珵王殿下吧.....”
“我们先出去吧,”解南拉起地上的妹妹,低声道,“现在只能希望,珵王殿下能劝得动咱们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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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床榻旁。
林音像是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依旧执拗地、一下一下地擦着手里的长刀。
即便掌心的皮肤早已被利刃划伤,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煊轻轻走过去,垂眼看着她,没有开口。
她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
眸中麻木空洞,眼底一潭死水。
“若若,”他俯身坐在她身边,轻声说,“外面的人都散了,整个府上,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东厢房。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没有人能听到。”
她依旧看着他,眼睫都没有动一下。
“你可以哭的,”他说,“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她垂下眼睛,手里下意识捏紧那块染了血的抹布。
你可以哭,不需要这么坚强。
这是她统领玄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从初次来到北疆的那一年开始,她就被迫结束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过早地将边疆的重担扛在身上。
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寻常女子。
高兴了可以笑,难过了可以哭。
不必伪装,无需掩饰。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抬头。
许久,一滴泪滴落在手背上,又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我以为......”她低低地开口,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我以为我努力一点,他就能轻松一些......我没想过,自己会害了他。”
“不是你害了他,”李烨抬手用拇指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低声纠正道,“自古昏君戕害忠义,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可是......如果不是我,他至少不会那么早......”她用力低下头,下意识将长刀抱在手里,眼泪越流越凶,“至少能捱过五十岁生辰,或许更久.....”
林峥死的那一年,刚好四十九岁。
离他的五十岁生辰还有四十七天。
原本林音已经准备好了贺寿礼物,是一曲精心安排的祝寿舞,由十几个玄甲军与她一起完成。
她们排练了很久,改了很多次细节和鼓点,直至林峥去世的前几天,她还坐在病床前,熬夜修改点位。
只可惜林峥却没有等到那一天。
“你没有错。”李煊轻轻拿掉她抱在怀里的长刀,垂手搁在一侧,低声将后半句话补齐,“更不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她想开口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泪扑簌滚落,肩膀微微发颤,额头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近乎绝望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