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啊。
有些人哪怕还存有血脉近亲,可那不是家人。
他们都没有家人。
谢无极因为这句话和第一眼见她时,她被桎梏的模样,而选择将她留下。
时至此刻他才意识到,他也许是希望和黎瑶做家人的。
不是兄妹,只是家人。
可以有反应的那种家人。
真是为难。
谢无极将外袍拢好,贞洁如月的脸在不发疯的时候,当真是圣子降临。
“要想个办法才行。”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下巴治好,余光扫了扫殿内某个角落,笑了一下,化光而去。
三日后,谢无极和黎瑶正式启程去闻家。
此行目的是进入闻府,但出发之前他们根本没给闻老祖打招呼。
就是要出其不意,不然闻叶肯定能找到办法阻止他们过去。
黎瑶坐在马车上等谢无极,要去的人是他,磨磨蹭蹭的人也是他。
好不容易等到车帘掀开,她正要发作,就看到团子被扔了进来。
“大小姐!”
黎瑶接住兔子精,目光落在紧接着上来的谢无极身上。
谢无极和她对视一眼,那一瞬间,他们竟然有种非凡的默契。
“带上你的兔子。”他简单地说了一句。
黎瑶沉默片刻,点点头。
第三十章
闻家距离独世宫有一段很远的路程, 哪怕由独世宫的飞马拉着,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御马的是方休, 他既是护卫又是御兽师, 天生与灵兽通感,在操纵兽类上有非凡的能力。
黎瑶摩挲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兔子,突然说:“左护法觉得我的兔子怎么样, 可爱吗?”
谢无极端坐着, 双眼紧闭,意态闲适, 看着不像是要去闻家, 仿佛是去度假。
“好问题。”他就那么闭着眼漫不经心道,“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否则他也不会主动要带回去给你。”
黎瑶垂眼看了看脑袋扎进她怀里的团子,顺着说道:“嗯, 左护法是个好人,既怜惜团子,也怜惜关在黑暗里的我。”
谢无极缓缓睁开眼, 脸上挂着几分无奈:“这样记仇?还不是你先要计划着逃离我。”
黎瑶不再说话, 谢无极也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开口。
“你报复回来就是了。”
黎瑶安抚兔子的手顿了顿。
“回宫之后, 本君任你所为。”
黎瑶似不经意地问:“回宫之前就不能任我所为吗?”
谢无极好像笑了一下,很快说道:“可以。”他身体靠近了一些,滚烫的温度几乎隔空烧焦了兔子的皮毛,“但你要下手轻一点, 闻家可是龙潭虎穴,闻老祖更是个笑面虎, 这些年拘在家中不知修炼得如何成精,你若是重伤了我,怕是我们都要吃亏。”
……看起来他和闻家的关系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和谐?字里行间甚至透露着隐约的杀意。
黎瑶躲开了一些,蹙眉道:“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泡寒池?”
谢无极不说话了,于是她知道这些话不能继续,这里还有第三双耳朵在听。
行出独世宫,必然要穿越折玉城。
黑白道袍,清润如玉的温如玉已经率领城主府的人在云端之下跪拜送行。
怀里的兔子挣扎了一下,好像在她怀里憋坏了,急需透气,跳到窗沿大口地喘息着。
黎瑶手托腮靠在窗边,视线从团子身上转向地面,哪怕距离有些远,有修为在身也不难看到温如玉此刻的模样。
他脸上的疤痕存在的时间越长,越显得狰狞可怖,为那样一张俊美儒雅的脸庞增添了冷然之色。但竟然没很影响颜值,他身上的苍白病弱中和了这份恐怖,那种独特的,属于终南山修者的悲悯感,使得见到他的人颇有些红颜枯骨,佛陀沉香的感悟。
他那道疤是谢无极动的手,但也是黎瑶促使的,她审视着那道疤痕,并不觉得后悔,甚至觉得不够,若有机会,再来一道也没什么。
险些送她去死的人,她不会有任何怜悯。
毕竟她要是真死了,那些人可不会怜悯她。
看着那道疤,如同欣赏自己的杰作,黎瑶嘴角噙着笑,十分满意。
隔着很远的距离,温如玉缓缓抬眸,电光火石地与她交叉一瞬,又十分自然地躬身退下。
如同只是做最后的道别,并非故意回应谁的目光。
窗边的兔子这时似乎喘够了气,扑腾着回到座位上,还是紧挨着黎瑶,因为它实在害怕谢无极。
可它发现谢无极一直看着它。
又或者说……看着它的主人?
黎瑶回眸,就对上谢无极淡淡的视线。
他像只是把视线随意地放在哪里,并没多专注,可黎瑶还是激灵一下。
本能告诉她,可别觉得他真的没有多专注。
“妹妹在看什么。”谢无极开口了,“你笑得真开心,不如告诉哥哥,也让哥哥高兴一下?”
黎瑶指了一下已经合上的马车窗户:“看到温城主了,他脸上的疤痕真不错,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