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裙被浸得沉甸甸,难受的黏附在她的肌肤上。
她睁开眼的时候,鼻尖都是腥甜的血气。
皎洁无暇的月色照着与她抵足而眠的青年侧脸,冰冷貌美,如同幻境。
可诡异的是,青年的脸色却过份苍白,双目也安静的阖着。
周身都是冷的气息。
沈瑜感到自己手中似乎握着一个冰冷的物什。
她刚从睡梦中转醒,脑子转得很慢。
后知后觉低下头,看清楚了自己在做什么后……
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和谢翕躺在一片湿冷血水之中。
而她手中攥着的,正是深深没入对方身体的匕首。
许是她抖得太厉害,让原本阖了双目的青年睁开眼。
一双漆眸静静凝视着她,“阿瑜在哭什么?”
他说着,再度握住她的手。
像之前趁着她睡梦中所做的那样,握住她的手将那把匕首往自己腰腹捅得更深了些。
而后望住少女惨白如纸的小脸。
抵住她的额心,叹息似的轻笑,“这样不好么?你不是想死么,杀了我再去死。”
“你疯了……谢翕你是不是疯了!”
被他揽在怀中的少女挣扎着,唇瓣不住颤抖,泪珠雨线一般倏然滚落。
可她越是挣扎,那握住她的手去加深匕首的力度就越重。
沈瑜不敢挣扎了,哭得愈发厉害。
青年亲亲她哭得通红的鼻尖,又jsg狎昵似的碾了碾她苍白发抖的唇瓣。
话间却带着平静的冷意,“怎么,就允许你在我面前跳业火阵,就允许你折磨我?接受不了我也死在你面前么?”
他微扯了唇,似乎真的疑惑,“阿瑜,你到底有没有心?”
话落,少女愈发泪落如雨。
纤细的身体被囿于方寸怀抱中,不住的哆嗦。
“谢翕,谢翕……”
她仓皇无错,伤心至极,只是不停的喊着他。
青年却没有因此软化,伸出冰冷指骨轻轻去抚她耳畔鸦发,“就这么恨我?就敢……在我面前去死?”
知不知道,这五百多年来,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在等着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沈瑜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
月色下的青年却冷冰冰瞅着她,也不说话,任由她哭得抽抽噎噎。
过了许久,才叹息似的呢喃了一声,“我很想你,你不在……”
都没有人爱他了。
魔宫处处热闹,人界也是。
可日复一日,他只觉得自己活得愈发像一座荒芜的枯坟。
他话落下。
就听怀中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最后在少女快要哭得撅过去之前,青年终于柔和了眉目,把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紧攥着她去握匕首的指骨也渐渐松开,“好了,阿瑜,都过去了。”
那漫长到望不见尽头的千万个日日夜夜。
都停在了此刻。
他想要的人就在他的怀中。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
*
沈瑜后面回想起那一夜,仍然觉得骨寒。
她是强撑着难过,抹着眼泪,跪坐在满是血水的床榻间替他处理了那道深不可见的伤口。
处理完又难过得不行,哭得哆哆嗦嗦。
连对方伸手捧起她的脸时,都忍不住被那满脸的泪痕弄得沉默了一下,“阿瑜,我真的没事。”
她死死咬着唇瓣,隔着泪眼瞪他。
而后哭得更欢了。
那夜留给沈瑜最深的印象∶就是浸透了衾被和裙裳的潮湿血水,还有自己那无穷无尽的眼泪。
心理阴影太重。
连带着后面好几天看到他都心中有气。
可一想到过去的五百多年里,他一个人承受的寂寞和苦楚。
恼怒又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心疼,于是也只好屈从于本心,在那人俯身来抱她的时候。
也耷拉着杏眼,轻轻回抱了过去。
湖面上一双春雁掠过,涟漪随风。
鼻尖有浅淡的芍药花的香气。
远处是三三两两的魔宫弟子结伴而行。
“……谢翕。”
“嗯?”
“魔宫的春天是怎样的呢?”
青年沉默许久,“我其实,未曾留意过。”
春也好,冬也好,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趴在颈窝的少女不知被戳到了哪根心弦,竟然有些难过起来。
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在他颊边亲了一口,“没关系,以后我都陪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