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只说到这里,崔妤却想到很多事。
她想起他曾经和她说过,他的母亲因为父亲的缘故,待他并不亲近。也许这些年来,唯一能给予他母亲的温情的,就是那位乳母了。
她点了点头,小声道:“那好吧,我帮你。”
裴肃挑了挑眉。
这也信?
第69章 开心
这天夜里, 崔妤回了崔家,辗转反侧一整夜,也没睡着。
她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翌日醒来, 没等她缓过神来,阿措在给她送早膳过来的同时, 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作为未来太子妃,崔妤必须知礼数,懂宫规。所以太后特地派了身边得脸的嬷嬷到崔家教授她礼仪规矩——虽然只有五天时间,或许学不了多少, 但是聊胜于无。
崔妤一听, 双目无神地倒在床上, 开始装死。
救命啊!
她不想学!
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才怀着沉重的心情起身,让行香摇红伺候自己梳洗好后, 便带着四个丫鬟出了揽月园, 往前头的花厅走去。
花厅里, 穿着松绿色如意缠枝牡丹纹对襟大袖衫,月白色团云纹十二幅湘裙,头戴碧玉长簪,面容白净的年轻嬷嬷已经等着了。
她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淡眉疏眼, 好似水墨画里的人物,身上也没什么威势,正静静侧坐在椅子上,双手叠放膝头, 与主位上的崔元藉你来我往地说着话。
崔妤在外头听了一会儿,才耷拉着脑袋进了门, 先是拜见父亲,再见过嬷嬷。
在她转过身来福身行礼后,嬷嬷也起身侧过,避开了这一拜,而后微微屈膝,垂首道:“您是将来的太子妃,除宫中几位主子外,不必向任何人行礼。”
更何况她。她受不起,也不敢受。
崔妤笑了笑:“我现在还不是太子妃,您奉太后之命前来教导我,便是我的老师。学生向老师行礼,天经地义。”
连嬷嬷闻言,眼里也漫上了些笑意,与她道:“宫中规矩繁多,五日之期,恐不能一一尽授。是以太后的意思是,小姐这几日只需记些该记的东西,与大婚之日的流程便好。”
宫中娶亲毕竟不比普通官宦人家,更兼是太子迎娶正妃,按照大邺皇室的规矩,两人是要先拜祖庙,再进宫中拜过帝后,随后回东宫中完礼的。
这其中弯弯绕绕,很有些复杂。相比之下,礼仪规矩什么的,倒是其次了。
听出她言下之意,崔妤松了口气。
崔元藉见两人相谈甚欢,没他什么事,便先出了花厅,将空间留给两人。
连嬷嬷见她神情认真,便开始与她说起届时去祖庙需要注意的事情来,她说完,温声笑问道:“小姐可有什么不解之处?”
崔妤眨了眨眼,点头,问道:“嬷嬷知道太子殿下的乳母吗?”
连嬷嬷下意识身子微颤。
她不动声色地笑着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来。
这位崔家二小姐,与她见过的大多数世家小姐都不同,她问这话时,杏眼微抬,看起来稚嫩又天真,像早春时节枝头将开未开的一枝玉兰,纯白而洁净。
她定了定心,终于确定,她并非存着什么敲打她的意思。
不过也真是奇怪……这样软嫩的小姑娘,竟然能入太子的眼。
太子妃那样的位置,可不是做一枝养在春瓶中的玉兰就可以的。
玉兰这样的花,美则美矣,却经不起风刀霜剑。
她低声道:“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她顿了顿,却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是用更轻的声音答道,“奴婢知道。在殿下十二岁那年,她就被殿下赐死了。起因是被东宫总管发现,她被人买通,给殿下投毒……”
崔妤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裴肃骗她!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她很快又把嬷嬷的话回想了一遍,然后就发现,她生不起气来。
比愤怒更难以言明的酸涩情绪,迅速地挤占了她的心。
十二岁,那么小的时候,她还在因为自己得到的绢花和衣裳料子是姜明佩挑剩下的,委屈得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掉眼泪。而裴肃却在遭受身边亲近之人的背叛,甚至性命也受到威胁。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比昨天夜里,她看见谢如意说心慕檀郎,然后将目光投向裴肃时,更难受。
她听见自己语气平静地开口:“那她的确该死。”
连嬷嬷闻言,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竟是她看走眼了。
接下来这一整天,崔妤都在和连嬷嬷学习宫中礼仪,等到晚上终于有空,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裴肃的借口是假的,那么他需要她帮忙这件事,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
裴肃,没必要拿这事骗她。
她有心想找裴肃问一问,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连嬷嬷将她看得太紧了。两人这些天几乎到了同吃同睡的地步。
这几天府中想来恭贺的人也不少,都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好在连嬷嬷也就只在教导她这件事上严苛,至于旁的,大多时候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