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便看见了, 你是我的太子妃, 被谁看见都不要紧。”裴肃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怎么还和之前一样瘦?”
为怕丢人, 崔妤原本是将脑袋埋在他颈间,听见他这句话, 她又抬起头, 望着他, 忽然福至心灵:“出嫁那天,是你背的我?”
裴肃微怔,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崔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也“哦”了一声,权作回应。
但她心里忍不住想, 裴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他方才说的,“是不是孤太惯着你了?”,又想起出嫁那天的情形,原本已经有些淡忘的印象, 再一次变得鲜活起来。
他宽阔的肩背,有力的臂弯, 以及那双扶着她进了花轿里的手。
她抿着唇,心里有些影影绰绰的东西飘过去,像云的影子,经不起一点仔细的琢磨,就飘散开。
两人回了宫里,崔妤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想,真是太失态了。
裴肃将她抱到床上,半蹲下身,抬手抚上她眼角,为她擦了擦眼角没干的泪痕,低声叹道:“宫中的规矩没什么好学的,你若不想学便不必再学。也不要怕给我丢人。”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的夫君是太子,只有你让别人不高兴的份,可没有人敢让你不高兴。下回再遇到今日这种事,你便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也没有人敢说你半分不是——”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宫中那些女人的腌臜手段,他默了片刻,方才接着道:“前两天我让杜弘给你送过来的四个宫女,都会些拳脚功夫,下次你再出东宫,让她们和行香那几个丫鬟,一道跟着你,如何?”
裴肃眼睑微垂。他让杜弘挑了四个武婢给崔妤,虽然本就是存了让她们跟在崔妤身边,贴身保护她的意思,但他却也没想过这么快就将这事提上日程。
一开始他只是想,那几个武婢是他特地着杜弘培养的暗探,知道不少宫中密辛,有她们在崔妤屋中,时日一长,崔妤自然也能从她们那儿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如此便足够应付宫中不少麻烦之人。
待到她与她们熟悉了,他再告知她实情,这般循序渐进,想来她也能更好接受,也不会误会他别有用心。
然而今日发生的事却是让他改了心思。
崔妤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抿着唇:“我要吃冰。”
算是向裴肃递了个台阶。
裴肃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抬眼便看见她盈润的眼眸里还泛着水光,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他转过头,唤了一声临渊,让他去小厨房看看。
他说罢,便对崔妤道:“我有些事要去书房处理,午膳怕也来不及与你一起用,你好好吃饭。”
崔妤仍是抿着唇“嗯”了一声,不多时,便听见门“吱呀”两声响,紧接着,门被关上,裴肃苔绿色暗绣云纹的衣角也消失在门外。
她终于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太丢脸,忍不住捂着脸倒在了床上,扯开薄锦缎被蒙在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重又响起脚步声,她才从床上坐起来,鼓着脸吹了吹眼前散落的碎发,懒声道:“进来吧。”
来的人是行香。
她端了盏冰过的牛乳茶走进来,轻声道:“方才奴婢见着临渊过来,他端着一碟冰镇的荔枝,只是奴婢想着,荔枝虽美,但毕竟寒凉伤胃,不可多食,便只取了茶过来,您用一盏,解过暑便也就罢了。”
她说完,又带着哭腔开口道:“还有今日的事……奴婢便是立时死了,也绝不愿再见您犯这样的险……”
崔妤才舀了一勺牛乳茶呢,听见她这样说,又将勺子放了回去,拉起她的手:“好端端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是没事吗?况且,下回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真的?”
“真的!”崔妤恨不能指天发誓,她想了想,将桃夭,子衿,采薇,荷华四人会功夫的事说给她听,又道,“往后再出东宫,便是她们与你们几个一道跟着我,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行香这才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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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肃出了正院,便去了书房。
书房外,杜弘已经等候他多时。
作为东宫的大总管,杜弘不仅掌管宫内一切事务,对东宫外的大小事情,他也了如指掌。知道太子妃在猗兰苑出了事,他立刻便赶了过来,只等殿下开口问询。
“猗兰苑内,其时是何种情形?”裴肃果然问道。
他对裴绾那句话始终耿耿于怀,虽然气崔妤含糊其辞,不肯与他说实话,但他的确拿她没办法,只好退而求次,来问杜弘。
杜弘一早便从底下的小太监那儿问清楚了事情始末,这会儿听见自家殿下问话,他连忙将小太监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又忍不住叹道:“太子妃真是不容易。”
是。
确是不容易。
裴肃压了压眉,神情微冷,眼里带了些凶意。
就连杜弘都能看出来,崔妤是强撑着不想堕了东宫和他的威名,这才在那支箭射过来时躲也不躲,定定地站在那里。
他这样混不吝的人,从来不讲规矩和脸面,做事只凭自己心意,这些年来毁誉由人惯了,却没成想娶了一个这样重规矩脸面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