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想错了啊。
她抬手,摸着鬓边的绒花,又看了看崔妤头上赤金嵌宝石玛瑙的头面,心里更觉得难堪,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眼睫微颤,无声落泪。
坐在他们对面的裴敬也看到这一幕,他冷下脸,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将手中银筷猛地摔到桌上,起身朝皇帝与宫妃拱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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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贵妃方才笑道:“今夜月色方好,众位夫人小姐,不妨与本宫移步殿外,观灯赏月,不失为乐事一件。”
众人依言称是,纷纷起身,鱼贯出了承德殿。
崔妤一开始与宫妃们一道,走在各家贵女命妇前。
这种场合,裴肃是不好一起的。
崔妤想趁这个机会和裴绾还有阿鸳堂姐说话,也不让裴肃一起。
走了没两步,她便借口要回承德殿找东西,落到了后面,然后叫住了裴绾,让她陪自己一同,最后两人又往后去找崔织鸳。
崔织鸳见到两人,顿时弯眼笑道:“郡主,太……”她想叫太子妃,却在看到堂妹鼓着腮,明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之后,改了口,“阿妤!”
裴绾也笑:“你不要叫我郡主啦,就叫绾绾就好。”
三人越走越慢,没一会儿便掉到了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闲话。
大多是崔织鸳说,裴绾和崔妤在旁边听。
她们久在宫中,没什么新鲜事。还是宫外更热闹些。
崔织鸳和她们说了许多自己在宫外的见闻,譬如张尚书家的公子,镇日斗鸡走狗,提笼架鸟,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实则夜夜挑灯苦读,这月初一还去了昙柘寺烧高香,捐了两千两的香油钱,求佛祖保佑自己高中。
再譬如李侍郎家的千金出城游玩,看中了一个山匪头子,最后竟让人将那山匪头子绑回了府里,李侍郎怕被山匪寻仇,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夜里将人全须全尾地送走,孰料第二天李家千金哭着闹着要寻短见。
崔妤听得瞪圆了眼睛:“那山匪头子一定长得十分俊俏。”
裴绾也大受震撼:“这两人在一处,倒是李小姐看起来更像山匪头子——何止是山匪头子,简直是山匪姑奶奶。”
“尽说旁人,那你呢?”崔妤转过头,眸光潋滟,笑着问她,“叔母给你物色了那么多好儿郎,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崔织鸳红着脸,眼神飘忽,囫囵道:“倒、倒也不是没有……”
“嗯?”
崔织鸳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都黄了!”
裴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崔妤,不确定地问道:“黄了……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崔织鸳捂着脸:“那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不应该啊,”裴绾打量着她,有些纳闷,“莫非对方家世太高?”
“我娘精挑细选出来的世家俊才,倒也不会有我高攀不起的人物。”
崔妤皱眉:“那是他身边有人?”
裴绾闷声道:“不至于。”
她咬了咬牙,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你们别问了,这事说来复杂。”
见她似有恼意,崔妤与裴绾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纷纷打住,不再追问。
崔妤眼睛转了转,又看向裴绾:“一直没问过你,但今日正好有机会,”她声音低下去,几乎是用气音说话,“你真喜欢我家兄长啊?”
崔织鸳也好奇地看向她。
裴绾朝她们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们!”
崔妤还想再说点什么,下一瞬,却听见前面传来低低的笑声,中间夹杂着几位小姐们说话的声音:
“真好笑,平日里总摆出一副清高样,巴不得被人供起来,今日却是要丢尽脸面了。”
“好了,你们别说了,当心一会儿声音太大,让她察觉出不对,到时候记恨你们。”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看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今日倒是打扮得别出心裁,将谢家大小姐都比了下去,结果呢,倒也没见得太子多看她一眼。自取其辱这四个字,我今日可算是知道怎么写了。”
想起崔妤就在她们后面不远处,说话的几人便更起劲了,耳听得她们越说越过分,崔妤不禁皱了皱眉,偏过头去吩咐采薇,“去打听打听她们在说什么。”
采薇低下头称是,没过一会儿,便回来,近到崔妤身边,与她附耳低语。
听她说完,崔妤犹豫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裴绾。
“怎么了?”见她看向自己,裴绾下意识问道。
崔妤转身,将行香手里捧着的披风拿起来,递给她,声音低低地道:“谢二小姐身上不方便,绾绾你去把这件披风给她送过去吧。”
她解释道:“我和阿鸳堂姐过去,她恐怕会觉得我们是去看她笑话。还是你去好些。”
裴绾抿着唇点了点头:“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谢如意正垂首走在母亲身边,她听见身后不断传来世家小姐们的低语声与轻笑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