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织鸳见她有兴趣知道堂哥的事,于是放下话本,同她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你不见了的事,他看起来总是冷冷的——也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冷淡,就是,哎呀!”
崔织鸳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怎么说:“就是,他看着你的时候是在笑着,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从小就端着世家子弟的气度,但是你一和他挨得近了,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根本就不爱搭理你。”
“那时候我也小,还为这件事伤心了好久,总觉得他不喜欢我,但他有时候又会看着我出神,去参加别的府上的宴会也是,他不喜欢和别人玩,但常常把目光放在两三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身上。”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不见了的缘故。”
她托着腮,拉长了声音道:“后来他就一直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总是笑着,看得人心里恼火。好在如今身上总算有了两分人气。”
姜妤听得心里难过极了。
见她眼眶红红,鼻尖也红红的,崔织鸳顿时不敢再说,连忙换了个话题,说起了之前侯府办花宴的事。
她总觉得,她欠小堂妹一句正式的谢谢,正好便趁这个机会补上了。
“听说后来那个狗男人到底还是娶了虞施施,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权且祝他们天长地久吧。”
这样就不会迫害旁人了。
姜妤心里一动,为她高兴的同时,又想到裴肃。
她低着头,望着茶盏里缓慢舒展开的新绿的茶叶,轻声道:“堂姐,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她觉得堂姐阅话本无数,再者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问问堂姐的看法,怎么也好过她一个人瞎琢磨。
这样想着,她开口道:“我……有个朋友,因为种种原因,迫不得已要让一位公子以为她心悦他,后来那位公子果真也觉得她对他情深不渝。但现在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谎言,你说,她该怎么办才好?”
崔织鸳重重拍了拍桌上的话本:“这事你问我就对了,以我博览群书的经验,这事很简单,不理他就行了。”
“男人嘛,凭他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其实都一个样,你不理他,他自然心就淡下去了,再往后,也就不会再记得你那个朋友了。如此她的烦恼不就迎刃而解了?”
姜妤“啊”了一声。
“这么简单?”
崔织鸳点头:“就这么简单。”
她怕堂妹觉得她是在胡说,绞尽脑汁想了两句诗给她举例论证:
“《诗经》里说得好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男人本来也没几个长情的,这年头,这世道,好男人简直是凤毛麟角。你说的那位公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44章 心冷
姜妤将崔织鸳的话记在了心里, 便不再困扰这个问题,开始开开心心地和她一块儿看起话本来。
她在风荷园里过得惬意,殊不知此刻的定京城里, 已经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先是盛家的公子晨起出门,半个时辰后便被人发现死在了河里;然后是大臣们联名上书, 弹劾魏璋纵容族人仗势欺人,侵占良田,残害百姓,目无尊法;再是披麻戴孝的女子敲响了登闻鼓, 状告秦王……
一时之间, 定京世家之内, 几乎人心惶惶, 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然而最惶恐的,当属魏家。
平心而论, 魏家被弹劾的事其实可大可小, 这点事放在世家权贵中十分常见。谁家都会有那么几个仗着家族混吃等死的东西, 整日不是斗鸡遛狗,就是寻欢作恶,然而魏家今日却被人单独拎出来弹劾,这其中的意味便很有些耐人琢磨了。
魏璋开始想,是不是他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 但他身处户部,平日里打交道的人堪称纷杂,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什么头绪。
老太爷又已经是久不理事了,被弹劾之后, 他不过被罚俸半年,圣上的意思也很明显:小惩大诫。他不敢拿这事去烦扰父亲。
再一想到落水而亡的外甥, 魏璋更觉头疼。
他的妹妹好不容易在盛家站稳了脚跟,如今却出了这档事,只怕往后在盛家,她会更艰难,且不提本就对她不满的老夫人,单是底下的几个庶子,就够她伤脑筋的。
除非她能再生一子,或者索性挑个有几分资质又好拿捏的庶子亦或者旁支的孩子记在名下。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来报,说是姜家下人求见。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出去,心里隐隐想道,难不成是姜家也出了什么事。
“大爷!”魏婳身边的陪嫁嬷嬷正急得在花厅里打转,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小姐竟然会是那样的身份……见着大爷来,她连忙急声唤道,又屈身行了一礼,紧接着便道,“奴婢是奉夫人之命,前来告知大爷,昨夜、昨夜清河崔氏,崔慎微亲自登门……”
她打了个哆嗦,继续道:“说是二小姐实是崔家十几年前走丢的嫡小姐……”
魏璋眉心皱得更紧:“那就让他领回去,这算什么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