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话他没再说,然而裴肃却无比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过往,也算是缘分。那你一定也知道,她如今不在姜家,而是到了崔家?”
江照怔然,而后点了点头。
果然。
裴肃在心里道了一声。
正常的话本子写到这里,后面的发展就应该是天才的少年将军上门求娶世家小姐,而后两人恩爱情深,白首相偕,子孙满堂。
可惜这不是话本子。
他微微转头,唤了声临渊:“昨天崔小姐送过来的粽子还有吗?”
临渊略带疑惑地开口:“没、没了啊……”
就为了那十个粽子,他家殿下从昨天晌午到今早,几乎没吃别的,总算是一个不剩地吃完了——不过殿下问这个做什么,还有没有,他不是最清楚吗?
听了临渊的回答,裴肃再度转回头看向江照,面上神情三分云淡风轻三分轻描淡写剩下四分微微遗憾:“真可惜,原还想着若是有多的,便也分你几只。”
“小姐与您……”
裴肃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她与孤两情相悦。”
他说完,又道:“你如今已不是姜家的下人,还称她为小姐?”
风吹过来,拂动轩窗外的云影与树影,江照被窗上映着的影子吸引了目光,一霎之后,轻声答道:“小姐永远是小姐。”
他这样说着,裴肃眼底敌意与警惕也还是没有消散。
他幽幽想道。
最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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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名震定京的小将军,居然是来福。”
“什么来福,人家现在叫江照了!江小将军!再过几年,就该是江大将军了。”
崔府里,几个小丫鬟围在姜妤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没想到他还记着当年的事情呢。”
摇红心说她也没想到,他还愿意认小姐。都是做将军的人了,竟不觉得从前在姜家当马夫丢人吗?
哪怕只做了一天马夫,那也是马夫啊。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当是心无芥蒂的。
若是等到初十,府上设宴那日,他也能来就好了。
小姐原是崔家的遗珠,却流落到了姜家,十几年来声名不显,就这样公布了身份,也不知会有多少人等着在背后嚼舌根闹笑话,有江将军在,应该能起到一些威慑的作用。
也给她们小姐撑撑场面。
姜妤却没有那么多心思。
她只是觉得很神奇。
当年来福从姜家不辞而别,因他本也不算姜家的下人,又没什么人与他交好,是以其实鲜少有人在意这事。
也就只有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与老黄偶尔会提一嘴。
老黄提他,是因为他常和看门的老李在一起喝酒,后来老李走了,留下这个半大的干儿子,老黄嘴上不说,心里却也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照顾。
院子里的丫鬟提他,则是因为当初青昙山上的事。
她们都觉得他可怜。大家都是做下人的,却也没见过来福这样,好似甘愿做一只卑贱的蝼蚁一样的下人。
现在好了,当初的小少年,现在已经成了威风凛凛的小将军了。虽然肯定吃了很多苦,但他如今应当是,如愿以偿了吧。
至少不必再跪在泥泞的山路上,搏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晌午,主仆几人到翠微亭时,崔慎微还在说着昨天的事:“难以置信,真的难以置信,除了我居然还会有人去探望他?如果他人缘真的有这么好的话,当年又何至于孤零零地一个人出了定京,路上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他是真的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昨天甚至想到半夜也没能释怀,“到底是谁呢?他还藏着掖着不让我见,难不成那人与我有仇?”
那这么一数可更数不清了。
他回定京这段时间,也没做什么,就是基本上把朝中大臣全都弹劾了一遍。
姜妤心虚地低头扒饭。
不是有仇,是有亲呀哥哥。
好在崔慎微也只是念叨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念叨起另外一桩事来:“再过几天就是榴花宴,哥哥和爹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大家,故而这次宴会马虎不得,哥哥请了叔母代为操办,你也留心看看,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开口。”
姜妤暗暗松了口气,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日昼长,姜妤用过午膳后,闲来无事,便回了院子里看鱼。
她折了片荷叶,在手里卷了卷,放进白瓷绘粉彩花鸟的水缸里,见小鱼游过来,便轻轻地用荷叶拨了拨水,顿时吓得小鱼摆尾遁开。
她忽然想起裴肃,当时看他一直戳翠花的鼻尖,她还觉得他坏心眼,现在她也变得和他一样坏心眼了。
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便到了初九。
崔织鸳这天一大早便来了揽月园,拉着姜妤起了床,催促她:“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取衣裳,再去翠华居买首饰吗?你再不起,一会儿天热起来,更难受。”
姜妤被她说得没法,这才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双眼发直,呆愣愣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