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院中，便能看见堂屋里廖长余正与一名的中年人说话。
那中年人穿着青色长衫，留着八字胡山羊须，一手执铜铃，一手拿罗盘，显然是方士。
邵秋实看见方士的时候，廖长余也看见了邵秋实，先请方士进屋后，上来迎住邵秋实：“你婶子娘家介绍来的方士，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人来都来了，盛情难却，不好赶走的。”
邵秋实两世为人，一听廖长余的话就知道他哄孩子呢，但“来都来了”的确是个很难拒绝的说法。
邵秋实想了想：“好，就让他先试试，他不成，我再上。”
“这……”廖长余想了想方士的身板，再看邵秋实的身板，暗道方士不成，你恐怕更不成。
“我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果然是个叫人很难拒绝的说法，廖长余看邵秋实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东西，也觉得不能打击孩子：“好，你这样厉害，自该是压轴的，他实在不成，再换你上。”
“那我能进去看他驱邪了吗？”
廖元姐的事情，廖长余也是心焦得很：“走走走，我们一起进去看着。”
廖长余领着邵秋实进屋，乔丽娘就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们放轻动静：“大师画法阵呢，别打扰他。”
屋里，廖元娘坐在一张竹椅上，青衫方士端着罗盘，绕着廖元娘寻摸方位。
方位寻好之后，方士便从斜挎的布兜里掏出丹砂墨斗，开始用墨斗在地上划阵。
邵秋实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青衫方士倒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所画阵法正是邵秋实也带了一枚的天师镇妖符。只是因罗盘不知是用得久了，还是收在囊里磕碰过，天池与外盘不平，鱼丝错了毫厘，以至于最后画出来的阵法方位偏了半分，威力恐怕不能完全发挥。
整个过程中，廖元姐都一动不动地坐在竹椅上。
她四肢被布条绑着，嘴里也塞了东西，不能动，不能说话，看向方士的目光中却写满了无声的讥诮。
邵秋实看得心念一动，此间的凡人对修士知之甚少，更未曾去过妖帝治辖之地，所谓镇妖并非真的单单只镇妖族，而是魑魅魍魉皆可驱逐。这什么邪祟，竟对镇妖符毫无惧色？
终于完成法阵，时间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方士轻轻地吁出一口气，额头起了薄汗。
“接下来我会开始施咒，两位，”方士看见站在廖长余身侧的邵秋实微微一愣，改口，“三位可以看，但是不要说话，在我说仪式结束之前，更不要试图打断我施咒，明白了吗？”
“明白。”乔丽娘率先道。
“明白。”廖长余紧随其后，应下又拍了拍邵秋实。
“明白。”邵秋实也道。
方士双手结印，开始扶乩：“天灵灵地灵灵，九层地狱天地神灵，钟馗助阵快快显灵，急急如律令！”
这方士方术学得杂驳，符用道家镇妖，咒用钟馗驱鬼，扶乩又用的是乩童请神的那一套。
但不可否认确有两把刷子，随着咒语，刚划下的符篆渐起了金光。
廖长余和乔丽娘看不见金光，邵秋实却能清楚地看见微弱地金光映亮了廖元姐的脸。
金光中，廖元姐的表情无所畏惧，眼中无声的讥诮甚至更浓了。
第86章 来都来了
方士念了一会儿，也觉得廖元姐的反应不对。
不，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
廖元姐的反应就全然是一切正常的凡人陷入法阵的反应，那就是毫无反应。
方士停下来，走到廖长余夫妇面前：“你们老实告诉我，你家女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廖长余和乔丽娘都没说话，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连连摆手。
方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仪式暂时中止，你们可以说话了。”
廖长余长吁一口浊气：“哎哟，可憋死我了。”
“你家女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方士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廖长余迟疑着，看了看旁边的乔丽娘，乔丽娘也是欲言又止。
方士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你们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今日这邪祟是驱不了了。”
眼看着方士作势要去收拾家伙事，乔丽娘上去拉住他：“我说，是……是元姐非要嫁给莫敬堂。”
“元姐非要嫁给莫敬堂？”方士重复了一遍乔丽娘的话，不明所以，“元姐是谁，莫敬堂是谁？”
廖长余跟着解释：“元姐，廖元姐，就是我们的女儿。至于那莫敬堂，那不是谁，是个畜生！”
方士悚然一惊，对此十分重视：“你女儿爱上了一只妖，非要嫁给一只妖？什么妖？”
此言一出，廖长余和乔丽娘都是无言以对。缄默半晌，乔丽娘道：“莫敬堂不是妖怪，是人，是个鳏夫，刚死了媳妇，带着五个孩子的鳏夫。也不知道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药，非要嫁给他。”
廖长余点头：“莫敬堂太不是个东西了，他本就有三个孩子，有男有女，儿女双全。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他居然选择保小，生生把两个孩子从媳妇肚皮里挤出来，彩环是活活疼死的。”
方士在这对夫妇的你一言我一语里努力试图跟上节奏：“彩环是谁？”
“彩环是莫敬堂的媳妇，”乔丽娘接着解释，“你说这么狼心狗肺的男人，我们怎么能让女儿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