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邵秋实如今手头吃紧,便看得格外眼热。
“要银角子。”一贯铜板足有十斤,十斤铜板邵秋实也不是拿不起,就是觉得扛着十斤铜板上街买东西不甚好看,要知道因为底子差,八岁的她现在才三十斤。
其实问话的时候,账房先生的手就摸到了银元宝,闻言便递给了邵秋实。
邵秋实将银钱收进荷包,转身出了账房。
“邵秋实?”
邵秋实看清来人:“唐春香。”
唐春香如今跟季月怀一起,分在九娘子傅琳院子里做三等女使。
“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还在馨园吗?”唐春香问道。
邵秋实点头:“在。”
“馨园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唐春香又问。
邵秋实想了想,情真意切地回答:“酒酿清蒸鸭子和糟鹅掌鸭信特别好吃。”
“还有吗?”
“小荷叶莲蓬汤和枣泥山药糕也很不错。”
唐春香本也是个极有城府的小姑娘,但大约是觉得邵秋实压根不配见识她的城府,此刻看向邵秋实的表情满脸都写着“这个只知憨吃的棒槌”:“馨园有个叫从良的女使,你知道吗?”
邵秋实自然认识自己:“知道。”
“这个从良是什么时候进的馨园,不是说二郎君不近女色,院子里没有女使吗?”
“以前是没有女使,大概十天前进的。”
“那跟我们分院子的时间差不多,”唐春香算着时间,忽而压低了声音,“听说她撩拨二郎君,叫老夫人押在院子里打成重伤,当晚就伤重不愈,卷了草席丢出去,你看见了吗?”
说话的时候,唐春香面颊微红,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隐秘的猎奇。邵秋实恍惚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表情,她想了想,想起来,是江婷,江婷说傅仲达断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邵秋实盯着唐春香的脸,算是知道账房先生和其他女使听见她叫从良为什么表情那么怪异了。
一个传闻中勾引郎君打死了的女使,全须全尾地来账房领月钱,是她,她也会觉得很怪异。
“打是打了,不过没伤着筋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她回到馨园吃了些酒酿清蒸鸭子、糟鹅掌鸭信、小荷叶莲蓬汤和枣泥山药糕便觉得好多了。”
唐春香看邵秋实的表情就越发地嫌弃了:“吃些好吃的就好了,你以为是你吗?”
“是啊,是我。”
“什么?”
“是我,我改名从良了,二郎君给我改的。”
八卦八到本人面前,唐春香脸上阵阵青红交错,匆匆地告辞走了。
第22章 太阳神鸟
目送唐春香的背影,邵秋实走了相反的方向,出府了。
同样选在发月钱这天休假的小丫头不少,邵秋实在门口碰上好几个,有的是拿月钱回家,有的是买针黹绣线。门房瞧着这些八九岁的女娃,特意叮嘱戌时三刻落锁,按时回来销假,否则按逃奴论处。
戌时三刻落锁的规矩,务本苑的嬷嬷是教过的,小丫头们乖乖地应了。
邵秋实真正出傅府,已是日上三竿,窄巷走尽一拐弯便是大街,街上热闹得很。
太原府最出名的金玉铺子是天玑珍珑阁,既卖金银玉饰,又卖妆笼胭脂,精巧别致,价格也别致得很,邵秋实自然买不起。但因这天玑珍珑阁的缘故,那一条街都是卖金银玉饰和妆笼胭脂,倒是可以瞧瞧。
问清楚方向,邵秋实刚抬步,便被人叫住:“丫头,邵丫头。”
来人鼠眼只有绿豆大,邵秋实很轻易就认了出来:“李叔叔。”
拐子李看着邵秋实,表情有些古怪。
那天他回去之后,越想越是后怕。邵秋实才八岁,就在驿站里杀了人。正如那贼人自己说的,是人,不是鸡鸭,邵秋实手起刀落,杀伐果决,还转头就冷静地把杀人的事情推到了他的头上,太可怕了。
拐子李本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跟可怕的邵秋实打交道的,奈何一文钱逼死英雄,更何况不是一文,是一贯,一千文,每个月一千文,太多了。
思前想后,拐子李还是来了:“真巧,我正要找你,没想到就在外面碰上了,可不是巧了吗?”
正要去找你?邵秋实心念一动:“李叔叔找我做什么?”
拐子李当场急了:“之前你允诺只要进去傅府做事,就每月给我一半的月钱,不会忘了吧?”
“自是没忘,我今日领了一两银子。我们找个地方绞了,你一半,我一半。”
拐子李面色缓了一些:“不是都给我,咳,我是说,一半给我,另外一半让我给你带回家吗?”
“我家那样远,不好叫李叔叔月月都去,我想好了,多攒几个月再请李叔叔带。”
一半就一半吧,总比没有强,拐子李从善如流:“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免费绞,那里的刀利得很,一两银子绞开,一分一毫都不会少,走走走,我带你去。”
邵秋实如今已入炼气境,又有霄光火文神印傍身,倒不怕拐子李出什么幺蛾子:“好。”
拐子李带着邵秋实走了两条街,最后停在一栋名叫齐云社的楼前。
“这就是你说的,免费绞银子的地方?”
站在齐云社外,邵秋实便觉得这里风雅得很,楼宇飞檐流阁,匾额舒畅写意。入楼之后,更是风雅,只见左边挂空半阁里有人在猜字谜,右面的铺锦高台上有人在玩藏钩,当中央的天井中一大群人玩投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