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这件有黄色的吗?”
江芝正跟人说着话,显然没听见。
“有,您稍等,我给您拿!”高晓晓动作比心思快,杯子随手一放,步子就开始跑起来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有了自己的店、自己的生意,她依然记得那个晚上。
江芝就像一面旗帜立在店里,只要她不累、不退、不倒,那么店里她、她哥哥以及店里的其他人都还能咬牙前行。
有些人生来身上就像是带着某种让人跟随与信服的魔力,亦或是魅力。
九十点的时候,整条街道都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店里终于只剩了几个零散顾客,犹豫着交钱。
都到这个点,要是不想买早回家了。
江芝送人出门,简单活动两下胳膊,转身进屋就把闻禾先跟换了下来。
“嫂子,你快歇歇,我来。”
闻禾早几年烙下的病根,身材瘦弱,长时间的说话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江芝有些担心:“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没?”
“没,”闻禾弯起唇角,把手里的衣服给她,也没逞强,“这位同志穿这两件衣服都挺好看的,你再帮着她看看。”
“好。”
江芝见闻禾朝后面走去,邝庭摇着轮椅递水,放下心来,很快收回目光。
“您要不要再试一下,对比看看?”
闻禾已经接待半天了,是个很年轻的女孩跟她同学一起,两人都相中了同一款毛衣。
熬到这个份上,江芝也没她们说什么噱头。
抹完零头,又许她们额外赠一团毛线,两个学生很快便高高兴兴付账了。
开票付账的时候,其中有个学生看江芝身上穿的毛衣,十分眼热。
“同志,你身上这个毛衣有我穿的码吗?”
“我穿的?”江芝撕下手里开好的票,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怔楞了瞬笑,“不好意思,这是家里人做的衣服。”
年初的时候,她给周瑛买了些毛线。周瑛除了给邝统做了件,其他的一点没浪费都用在家里几个孩子身上,余下的就给她打了件毛衣。
“但你穿上真的好好看,我一进来就看上了,问刚刚那个同志也说没有。”女孩有些遗憾。
同行的女孩挑了两团明黄色的毛线正是高兴地时候,乐意夸江芝两句,顺便开了句好友的玩笑。
“那是人家长得好看,穿个麻袋整的都像是高档货。再说了,你本来肤色就黑,再穿个灰不拉几的颜色,走街上看都看不见你。”
两个女孩龇牙咧嘴玩闹翻,江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店里的衣服,没再接话,引他们去后面找邝庭付账。
——
十点过后,街上彻底没了人,店里面也只剩下高晓晓在接待最后的顾客。
江芝跟邝庭盘账,闻禾和高锋去对仓库货。
“咚咚”
简单短促的两声敲门声,江芝没回头。
高晓晓突然声音小了下来,喊了她两声,语气带着焦急:“姐,姐。”
江芝回头一看,门口正站着一队巡逻的。
“做什么的?”巡逻队长拿着左手拿手电,右手执棍,自己进来转了圈,“房子是谁的?”
“我的。”江芝下意识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众人前面,迎了上去。
“你的?”巡逻队长看她,“有本吗?”
“没有,是租的。”
对着公务人员,江芝从不撒谎,也撒不了谎。
“租的?有合同吗?”巡逻队长看了眼他们店就大概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现在上头都不管这些开不开店的,他们一巡逻的更管不了。
只要不乱搞男女关系、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行。
“有的。”
江芝找出来给他看,又听他问:“是本地人吗?有户口吗?”
“我爱人和公婆有,我户口现在还在乡下。”
巡逻队长看了她眼,重点看了眼仓库,然后又问了她几句住在哪儿?家里人的工作单位。
简单记了下,也没为难他们,提醒他们尽早收摊和注意电源火灾。
等人都走出店了,江芝才悄悄松了紧握着的手心,高高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才慢慢落下去。
幸好。
送人回来,经过落地的大镜子,她看向镜子里的人脸上挂着自如的笑,从容镇定,落落大方,似不虚于什么。
只是有片刻恍惚,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幸好些什么,像是身体本能地机械。
夜间巡逻队走后,店里的仅剩的顾客也才知道时间晚了,匆匆扔下钱,抱着衣服就跑走了。
都不等高晓晓跟她说售后处理。
高晓晓抱着衣服无奈地喊了声江芝:“姐,你看她们,现在知道着急了,挑衣服纠结犹豫的时候一点儿都没觉得时间过得快。”
“辛苦了。”江芝笑着揽着她,看向众人,真心实意,“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但明天是咱们活动的最后一天,我还真不能给你们放假休息。大家都再加把劲儿,等开头的这个月过去了,我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