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完,子城就拽出一条不成型的丝巾:“可叔叔这有半条样子的丝巾。”
男人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僵了。
江芝数钱的动作一滞,眼睛看向男人,在等一个说法。
子城天生就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丝毫不怕人,挑挑拣拣还真让他捡出七条缺口不成型的。
男人:“……”
“那群孙子,都他娘的搞我头上了。”男人很气愤,骂了两句,迎着江芝蹙起的眉头,讪讪止住嘴,“那什么,妹子,我这也是从别人那拿的货。我这就给你换,这就换。”
换的时候,男人心都在滴血。
他拿货的时候可没像这个小崽子那样还仔细挑看,损失怕是要砸到自己头上了。
那群孙子!
子城比划着跳起来:“还要多两条,叔叔刚刚说要多送两条。”
男人心疼地都快喘不上来气,丝巾递到如许手里都松不开手。
子城帮着拽了两下,才给拽掉。
而后,男人立马就挑起筐子,捂着心口,强忍心痛:“妹子,走!咱们去进衣服!”
妈的,他今天不把这些钱赚回来,他就不是姓孙!
江芝拖家带口,中途转站,去了火车站后面的一排被拆的七零八散的废旧瓦房。
里面来来往往进出的都是背着筐子的男人,不少人路过他们的时候,都好奇地伸头看。
男人,也就是老孙,在路上跟江芝简单介绍过。
“这里面有家卖南下进衣服的,掌事的是王哥,但他不常来,里面通常是几个半大男孩子管。”
老孙面露不屑:“乱的很,也不知道身后主掌事的是谁,怎么能这么放心!”
江芝只带着子城进去,让如许带着周瑛和俩孩子在门口等他们。
“嫂子,咱要不不去了吧?”邝如许一看这么荒凉,开始害怕起来。
“不碍事。”江芝也算在黑市摸过,胆子很大,问过家里小男子汉意见,同意让他跟着长长见识,笑着摆了下手,说出去的话不容置喙,“等我回来。”
邝如许只能抱着糯宝愣愣点头。
江芝见过最大的倒爷仓库就是公社葛仲那座大院,里面东西琳琅满目,单身服饰都压满了两间屋子。
她本以为那就够大了。
直到,她走进了这座废旧屋子,里面全部被打通,板砖垒两边,架着两块木板就当一个小展台,上面放几件衣服。
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最后,摆满了两边,整套房子里都是来往的人。
“这就是先看衣服,有合适就成捆拿走。”老孙给江芝指了下,“货都在他们后面的仓库里。”
江芝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倒卖,跟着老孙辗转几个木板口,挑了七八种款式的裙子,又补了四种样式的衬衫。
款式却是比葛仲那两眼一抹黑的要好很多。
等合计算账的时候,她听前面提素色短袖便宜,算下来一件还不到一块钱,也跟着要了一袋子。
“这都是你们要的东西?”算账的男人嘴里咬着根烟,看了眼成小叠的小票,“我们这可不接受赊账,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的。”
“那是自然。”老孙看了眼男人在纸上画出来的价格,大几百,直逼四位数。
他都不敢看江芝,自己眼皮狠狠地跳了下。
妈的,这小子价给开这么高,真把人当新客宰,比他心都黑。
要跟平时,他绝不多管闲事。但现在这笔生意成不成,可是关系着他今天能转多少钱。
他是想多赚点钱,但也怕江芝甩脾气走人。
江芝可不是看着那么好骗的人。
“丁小弟,你这账算的可不对。”老孙在他夺过他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划去价格,又往上补了几个数,“我记得这衣服之前可没那么贵。你不能欺负我妹子新来的,就狮子大开口,你这可不厚道。”
丁屠视线从江芝身上移开,又看向老孙,满脸嫌弃:“拉倒吧,你们家可生不出这样的妹妹。一码归一码,现在来回有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咱才不能这样。”老孙嘴一向能说,把江芝刚刚跟他说的话记了个七七八八,又跟丁屠忽悠起来,“我妹子那可是在底下公社有个店的,生意老好了!这次来省城就是奔着长期合作来的!丁老弟,这可是长期的大买卖。”
老孙压低声音:“丁老弟,我比你多长几岁,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看。你看你们这生意那么好,多的都是散户,像我妹子这可是有潜力下大户。她这一次的量比那些散户卖一个月的量都多。王哥现在没来,老弟,你要是把我妹子这个线给抓稳了,以后那可就是稳稳的每个月都有大客进账。王哥知道了,都得把你供起来。咱们做生意哪儿有只做眼前的,你说是不是?”
丁屠瞅了瞅江芝,打量了下:“你妹子真有个店?”
“可不咋滴,每天的货都得卖缺。”老孙闭着眼吹,“不然,你以为我妹子哪儿有的钱买小洋裙穿小皮鞋,不都是店里挣钱了。我跟你说,我妹子现在老洋气了,四大件你知道吧,我妹子我家里都摆不下。缝纫机家里一个,店里一个,你瞧瞧,这生意好了,挡都挡不住。丁老弟,我是跟你关系好才跟你亲近,你看我都没让我妹子往两边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