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希望江芝这么能折腾, 别他妈是个无用折腾就行。
“你邝哥家那个祖宗要真能折腾给办成了, 别说你把头割下来给她当球踢, 我都想把给她供起来,早中晚都拜一拜。”葛仲咬牙, 不抱希望, 还是骂了句。“妈的, 这么能折腾,也就只有你邝哥能娶。”
也就只有邝深愿意惯着。
换个不惯着的, 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上午,红福大队。
江芝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背后还关乎着童枕的头,以及童枕家祖宗需不需要半夜飘出来给她磕个头。
早起吃过饭,她翻出个邝深之前的一个旧包,没敢太打眼。她故意在上面打了几个子城喜欢颜色的补丁,又在里面装了几个本子和铅笔。
然后,趁着大队人都上工的时候,带着子城往大队学校走去。
江芝平日里出门少,大队里人鲜少能遇着她。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承薅韭菜的情,路上有人遇见了,也会喊着她说两句话。
但凡有问她去哪儿或者要做什么的,江芝一律含笑回应,从不隐瞒。
路上遇到的人都惊了,然后消息像是长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大队。谁都知道了狗崽子家的小狗崽子要上学了。进而路上围观的人更多了。
虽不至于唾骂动手,但指指点点是少不了的。
子城没见过这仗势,在早熟也就是个孩子,握着江芝的手下意识收紧。江芝轻怕他手背,依旧含笑,撑在他前面,带着他去了大队小学。
说是小学,也就三间泥瓦房,一间还是老师的宿舍。就两间教室,里面一共可能有十几二十个孩子,从七八岁到十几岁都有。
两间教室,也就两个阶层。一间是一到四年级,另一间是五年级的、和一些没考上初中想再备考的。
红福大队之前是没有小学的,还是前几年知青下放的多了。大队听书记建议,向公社申请办的。之前大队孩子要想上小学都要去隔壁村上,早起五点多都要摸黑走。
现在,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江芝还没走到地方,在办公室备课的周关就已经听人传信了。
大队里知青都走的差不多了,老师也就剩他跟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先生。老先生不管事,听见了也只笑笑,坐着不动,继续跟学生讲课。
周关也没这么丧心病狂推老先生出去。尤其,老先生还是个脚步不稳的,一走一晃。他还怕老先生事儿没说清楚,人就先倒地上躺了。
没办法,周关训斥两句想看热闹的学生,关了教室门,走出来。
院子里除了一群跟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余下的就是目光沉静,面上带笑的江芝。
他记得江芝,无他,江芝实在是一个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只要见过的,很难会忘。除却傲人的长相优势,还有她那别人学不来的周到处事与落落大方的坦率劲儿。
周关跟江芝差不多,平时也就学校、大队部两点一线,偶尔下地,鲜少参与村里事。
但这次事儿都找上门了,他避都避不开。
他正视院里大大方方迎着众人打量与指点的女人,她目光澄净,身姿挺拔,不见畏缩。不像是来求人办事的,倒像是来寻地看花般闲适从容。
光是这一点气度,就已经胜过他所见过的很多很多人。
周关下台阶迎两步:“江芝同志,你这是?”
“我来给我们家孩子交学费,送他来上学。”
周关笑了下:“那这样,咱们进屋谈吧。”
正合江芝心意,她也没给别人当动物观赏的心。
一路上敞开了说,也是想放出风去,有那不长眼的就赶紧来,省得她在费心千日防备。
“麻烦周老师了。”江芝嫣然一笑,客气有礼。
周关收回视线,没再看,开了办公室的门,请她进去。为了避嫌,还半开扇门。有那不上工且好听热闹的,躲在门后趴着听。但屋里人都已无暇顾忌。
“江芝同志,你可能不了解,现在已经过了报名时间了,学校暂时不招生了。要不,你还是等过完年再来吧。”周关上去就先跟江芝打了个官话。
江芝看向周关,敛去笑意:“周老师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虽然平日不怎么出门,但大队的事儿,我多多少少也是听过的。咱们大队学校自周老师管事之后,一向都是学费交齐才给上课。”
“周老师也别说虚的,不说其他人家,就单说我们邻居张二娘家孙子大毛,好像也是上个月才开始交费上课。现在周老师跟我说报名迟了,就不招生了,未免也太糊弄我了。”
之前大队一直有学生拖欠学校学费跟书本费。费用收不够,分到老师手里的钱也就少,像周关这样年轻的,还能干点活贴补贴补。里面那个头发都白的顾老师是真的没办法了,最难的时候,生生病倒在讲台上,都没钱看病。
所以,等周关接手学校后,确实重新定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