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直盯着观众席,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双漂亮的瞳孔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忧郁和悲伤。
但一秒过去又都消失不见,林落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可是许肆,嚣张自傲的许肆,怎么可能会忧郁悲伤。
很快,节目结束,直播也掐了。
林落点开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恭喜呀,进决赛了,(转圈圈jpg)】
【许肆,你要坚持。】
第一条恭喜的信息发过去后,林落想了一分钟,又发了第二条。
她反复和他说的一句话。
消息发出去了,却没有立刻收到回复。
林落不知怎么去了阳台,她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抱膝的姿势,看着大海,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距离三个月还剩几天。
就好像在数自己的死亡期限。
也许是吃了药的原因,林落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或是沉入一片沼泽时,手机的振动声惊醒了她。
是许肆打来的。
林落接了,唇角漾开一个笑:“喂,许肆。”
另一边,许肆同样也在阳台,他抬头,和林落看着同一片天空和同一个月亮。
“落落……”
他含混喊了声,窝在角落,手搭在膝盖伸长着,一头金发乱糟糟的。
今天结束后,他和乐队的人一起去喝了酒。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许肆抽烟,但他一直不会喝酒。
领养他的父母醉酒后经常家暴他,许肆对酒会无意识地厌恶和抗拒。
他厌恶醉酒的人,但林落是例外。
林落总是能成为他的例外。
轻而易举。
“恭喜你呀,许肆,我看了节目,恭喜你进决赛。”林落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说的很真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真好啊,许肆你知道吗,没人能不被你吸引……”
许肆扯了扯嘴角,笑得很苦涩。
“落落,我……”林落的话似乎被他自动拆解成了一个一个的字,他听得有些费力,第一次陷在无能为力和自我挫败的情绪里。
他现在保护不了她,无法帮她澄清,无法让她快乐。
“落落,我以后一定会……”
许肆痛苦地抓着头发,又嘶哑喊了声落落,紧接着没了声音。
林落听不到他没说出口的后一句。
也不知道他喊了她落落后想说什么。
她嗯了一声,安静地等后续,但许久都没有,如果不是细微的电流声,她会以为许肆已经挂了电话。
沉默和寂静在电话的两头蔓延,林落却不觉得这寂静很难熬,仿佛只要知道电话那头是许肆,她抑郁的情绪就可以缓解很多,心里轻松而自在,尽管他们什么都不说。
这是许肆带给她的绝对安全感。
就算不久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但起码在此时此刻,她拥有着这份安全感。
林落抱着膝盖,忽然就像个好动的小孩子,仰着修长的脖子盯着月亮看,然后又忽地看向大海,起身站在栏杆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海风。
海涨潮了,风也变大了。
林落觉得很开心,就像小孩子同喜欢的人分享礼物一样,她很雀跃。
伸出手,把手机朝外,对着大海。
“许肆,你听。”林落兴奋道。
“什么?”许肆通红着眼,怔怔问。
“海风。”林落轻声,“海风声,很好听。”
“许肆,你刚刚听到了吗?”
“还有,月色下的海真美啊。”
因为她的这几句话,一瞬间,许肆忽就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海风,盛大狂烈。
他心脏震颤,然后发麻,下坠,沉沦。
“许肆,你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好不好?”林落把手机贴在耳边,踮脚,跳了几个舞步。
她在笑,然而不知道是被海风刮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两行泪忽然从眼尾滑下。
“就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再站在黑暗里,许肆。”
许肆心口燥热,喉咙发痒,这些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他的脑袋还是昏沉撕裂的,却将林落的这句话死死记在心里。
然后,他近乎宣誓般地问她,喉结上下动着——
“落落,我是一个过去糟糕,现在也很糟糕的人,你要……”他咽了咽口水,然后说——
“我是说,你要试着赌我的未来吗?”
许肆的声音通过电磁波到林落那边时,很哑,带着惯常的懒,似乎问的漫不经心,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林落认真回答了。
“我赌,许肆,我赌你前程似锦。”
“我希望你前程似锦。”
林落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尽管这里面没有我。
或许是因为嘴硬别扭,或许是残存的自尊心作祟,又或许是自我催眠,自信她不会离开。
许肆并没有求林落,求她不要离开。
也没有说他以前错了,说他并没有把她当炮友,说他只是嘴硬,只是不想示弱,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那肮脏的过去。
说那三个月的约定不作数,她不准走。
许肆没有说。
他把自己对她的喜欢,都藏在这句话里。
他以为她能听出来,他藏在这句话里的潜台词——他会努力站在最高处,他以后会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所以,不要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