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傻乎乎的,怎么会不信呢。”苏南枝敛了敛笑意,嘱咐琼玖:“你别告诉他,先吓唬他两天再说,谁叫他故意装病唬人呢。”
棉、粮、药、盐,可都是立民之本,苏家关乎这上头的生意,她一向是亲力亲为,时候长了,多少也懂一些。他病没病,烧不烧,搭个脉就一清二楚,某人还楚楚可怜的想要糊弄她?
痴心妄想!
“我们才不管呢,反正最后心软的都是您,我们这些奴才们啊,就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坏丫头,你也敢说我。”苏南枝笑着拿扇子丢她,一旁嬷嬷过来劝架,接住扇子把琼玖护在身后,才救了那丫鬟一回。
……
次日清晨。
阴,细雨绵绵,街上雾蒙蒙起了霭。
暗红小轿在门口停驻许久,陈志高身着官绿色文生公子衫,袖挽正红,朗目明眸,往那儿一站,就甚是亮眼。
“好俊气的小书生。”苏南枝笑着打趣儿他,挥了挥袖子,催他上轿,想到抱山先生不靠谱的劲儿,又细声叮嘱,“晌午你在他家留饭,只捡喜欢的吃,我给束脩的,可别浑吃酒,你醉了不打紧,你那夫子上了年纪,他吃醉了发混,他家且护短呢。”
花大价钱把他送进萧家,一为向清流一派靠拢,二便是为着萧家护短的劲头,仕途之路漫漫,前头有个庇护总是要轻快便宜许多。
“那……那我去了?”陈志高不情不愿地指着轿子。
“快去快去,好生念书,说不定今年大考还能给你也填个名字呢。”
“嗯……”男人眉头皱的比山高,不知是不满意去念书,还是不满意她说要大考的事情。
轿子起,轿夫朝气勃勃,伺候笔墨的小童儿小跑着跟上。
苏南枝看看将亮未亮的天色,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念书那会儿,也是起的这么早么?”她没去过学里,因着母亲的盛名,那些教书的夫子来了家里,也是恭恭敬敬的生怕搅扰分毫,寻常人家念书是怎么个规矩,她还真不知道呢。
一旁的婆子道:“主子念书时可没起过这么早,老爷生怕主子睡不足觉,影响了身子,每位夫子来家,老爷都会亲自过去交代,多久要歇一次,什么时辰要吃茶,哪个点儿要吃小点心,都得依着咱们家的规矩。”
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姐,老爷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才好,反倒是家里的少爷们念书识字都省心的多。
苏南枝笑笑道:“怪不得呢,常听他们说念书苦、念书累,我倒不觉得。”
“也是因为主子打小聪慧,旁人念不会的书,主子只听夫子讲一遍就能背下来,主子那会儿做的文章,连咱们夫人看了都说好呢。”
苏南枝嘴角上扬:“但我还是喜欢跟着爹爹拨算盘珠。”
升起的太阳划开了沉寂一夜的凉爽,一声蝉鸣,目之所及的一切便熙熙攘攘起来了,各处当差的奴才们顺着廊下小路快步,苏南枝也迎着天光,拾步往三户堂去。
*
果如琼玖所言,陈志高不过上了十几日的学,便因夫子要去山里修长生之道而休学在家。
看着萧家一早叫人送来的书信,再看看里间笑着拍手的主仆俩,他就全明白了:“哼,你们做扣诈唬人。”明知道抱山先生的书念不了几回,做做样子的事儿,偏要说的跟真的一样,叫他胆颤了好几日呢。
琼玖捧着没用完的凤仙花碎出去,抿着嘴替自己分辨:“姑爷可不要讹我,我那天不在,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吹风的小鬼,在与不在都少不了你的。”陈志高怼她,拍了书信,进去跟主谋算账。
“我包着指甲花呢,你别逗我笑。”苏南枝挓挲着手,绿油油的麻叶用双股的棉线缠着,推人都不那么灵巧了,“我不笑了,真不笑了。”
“这会儿求饶我不应。”陈志高捉住小坏蛋的手腕,金的玉的镯子叮叮当当碰在一起,他将人逼到角落,“快说两句软话,我就饶你。”
“你想听什么话?”小姑娘歪着脑袋问,含笑的鹿眼水汪汪的,叫人不由心颤。
“喊一声‘好哥哥’如何?”男人俯身凑近,鼻息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这个不难,你退后一步弯着腰,我说给你听。”
某人依言,后撤半步,给她腾出罅隙,谁知小坏蛋哄他是真,说软话竟是假的,她一脚狠踩他的鞋面,瞅准了机会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跑到外间,隔着帘子做鬼脸:“你想降了我,没门儿。你要是这会儿过来喊我两声‘好哥哥’,我就饶了你。”
好!一如既往的倔脾气。
陈志高也不吭声,笑着就追了出去,把人逮住堵在松木香几角落里了,他才咬着牙笑:“还想不想听我喊你‘好哥哥’了?”
知道他不敢拿自己怎么着,小姑娘越性猖狂起来,“想!”
下巴扬起,小脑袋抬得高高的,脸对着脸丝毫不带怯他,“你喊上两声,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赏你些什么呢。”
“好夫人。”
“啊?”
他声音太小,那一声苏南枝没有听清。
“好夫人,好夫人,好夫人。”某人变着腔调又喊几声,臊的苏南枝举手捂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不准喊了。”麻叶捂住了某人的嘴,小姑娘恶狠狠的威胁,“你再乱喊,我就叫人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