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青桐这段时间观察闻野,觉得此人就是个兢兢业业又很正直的官员。
此人在高陵县当法曹时,就因为油盐不进,不接受有靠山的犯案者家属的贿赂从轻判案,得罪了不少乡绅,在县衙里头处处被人刁难;被提拔进京当万年县令以后,也不曾站队那些鱼龙混杂的势力,一心处理疑难杂案。就连万年县内积压多年的陈年公案,他都在这段时间集中起来处理。听说闻野如今在万年县辖区,隐隐约约有了个名号,百姓们私下里都管他叫“闻青天”。
这样的人,主子觉得他会有什么问题吗?
正想着,却见自家主子什么也没表示,径直从后门进公主府了。
青桐连忙跟上去,照例和司阍一起待在门房。
他虽是主子的亲随,出门在外时,各方看在主子的面子上,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然而在这公主府里,就连主子自己似乎都没什么地位,更何况是他呢。
青桐不由自主的垮起一张脸,也不知道像这样的时候,主子还要经历多久。哎……
……
卫芜音的马车坏在了半路,车夫修了半晌,待终于修理好了马车,重新起驾回府,也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前厅里,闻夫人带着两兄妹安安静静的等待拜见晋阳公主,闻狸自下午遇袭之后,受了不小的惊吓,虽然早已经缓过来了,但这会儿也还是心有余悸,面色略显苍白。
门外传来动静,闻夫人下意识起身,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人影绰绰,不多时就看到走在前面的是两名提灯的宫人。等行到前厅门口时,那两名提灯的宫人就分至两边,站在门口,接着从后面走上来一名青衣女子,女官的打扮,看起来颇为稳重。正是绿朱。
绿朱引着他们来到正堂,卫芜音也随后来到正堂。
闻夫人一见,连忙与一双儿女行礼叩拜,诚恳道谢。
卫芜音与他们说了几句客套话,跟着说道,“闻知县初来京中,凡事多有不便,再加上前不久刚出过那样的事,我自然也不希望看到有人因此受到牵连。”
虽然在出事时,闻野已经通过近期发生的种种,分析出此事大概是因自己查了前任万年县令温卿予的案子而起,平日里也叮嘱过母亲与妹妹,出门在外务必小心谨慎,然而千防万防,也还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敢当街行凶。
他虽然是得了晋阳公主的青眼,被举荐进京,却从来没想过公主会对他的家人如此重视,若非公主的人施救及时,小妹或许已经与他们天人永隔。
想到这里,闻野再次向着卫芜音行下大礼,“殿下救了舍妹,便是于闻家有大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闻野从此就是殿下的人——”
听到这句话,卫芜音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像闻野这样的人,不会为权贵折腰,更不会钻营仕途,她虽然想让他为己所用,却也知道此举并不容易,因而也不曾刻意为之。
如今听他这般郑重表明态度,说明他决意加入她的麾下,日后也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一墙之隔,有人隐在阴影下,面无表情的听着正堂里的说话声。
他走到这边也是花了一番心思,并不曾惊动任何人,本意只是想会会这位才赴任不久便开始有“青天”之称的闻野,但他刚接近正堂这里,就听到闻野郑重的表明心迹的一句“闻野从此就是殿下的人!”
正堂一侧的窗子半开着,萧斐的身形隐在半开的窗子后面。
视线微移,看到刚刚行过一次大礼的闻野站在距离卫芜音三步远的地方,背脊挺得很直,一看就给人一种不折不挠的印象。往脸上看,神色也是诚恳,这种诚恳的表情搭配上周正的五官,无论内里是忠是奸,都天然令人信服他三分。
想到这里,萧斐眉心略略一折,暗道:这个人,还真是占尽了成为一个忠臣心腹的优势!
正堂里的人并不曾注意到窗外的异样,闻野也在接着前一句话,继续郑重说道,“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闻野任由殿下驱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一番话掷地有声,不光是闻野郑重其事,再看着端坐在一旁的闻夫人和闻狸,母女二人的神情同样如此。
想来这番话,他们在来之前都已经互相商量过,是做好了决定,才决定来公主府求见她的。
但卫芜音没有给出一个绝对肯定且接受的态度,“闻知县言重了,只要你为百姓尽心尽力,为朝廷分忧,本宫自是与有荣焉。”
闻野猛地抬头,似有不解。
在他看来,朝中这些权贵手下都有积极站队的官员,像晋阳公主这般权贵中的权贵,自然也希望那些还未选定派别、保持中立状态的臣子前来投诚。
他并非一无所感的木头,晋阳公主既能派人暗中保护他的家人的安全,除了是赏识于他,自然也存了想要将他收入麾下的心思,如今他顺着这个由头,主动表示愿意加入公主麾下,但为何……晋阳公主却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面上生了热,心中也生出些惭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