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她后来找上他,与他谈那个条件,他连犹豫都没有,立刻就答应了。
“这几年,殿下在弥补,我,也是在弥补。”
她拼力弥补从前那个被辜负的自己,而他弥补她。
他们彼此都在心中藏着重来一世的秘密,小心地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一番话真挚恳切,卫芜音起先还在看他,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后来渐渐低垂眼眸,慢慢消化掉这些往事。
良久,她说,“你还真会藏。”
这是她在那天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秋去冬来,转眼又入了春。
暮春一到,京中就开满了花,沉甸甸的一蓬花缀满枝头,风吹时花瓣簌簌飘落,引得行人驻足,车马停驻。
摄政王府里,青梧拿着一沓信笺送入书房,路过书房外的那棵小小的玉兰树,他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眼。
玉兰树很是争气,种下去以后,很快就存活了,只是开花却晚,到如今也依然没有要开花的迹象。
正想着,忽听脚边传来“喵呜”一声。
一只白团子嚣张的蹲在他脚边,仰头看他。
它已经改名叫“十九”了,是晋阳公主取的名字。
青梧蹲下来,熟练的掏出一块小鱼干逗它。
十九现在更能吃了,一块小鱼干,还不够它塞牙缝儿的,很快就吃完了小鱼干,跟着他一起进入书房。
萧斐看到猫儿进来,顺手拿起桌案上的纬子,逗了它几下 。
青梧放信笺在桌上的时候随意瞥了一眼,那根纬子已经有些旧了,原本鲜亮的羽毛现在颜色已经暗淡。
府里后来给十九新添了很多玩意儿,纬子也做了十几根,但主子就只拿这一根逗十九玩儿。
青梧虽然不像青桐的嘴那么碎,心里也知道,主子这是想念晋阳公主了。
自从去岁千秋宴以后,朝中局势发生变化,皇帝亲政了几天,又将摊子甩手给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为着推进国策,与主子在次都堂细细商议了多日,看上去两人在外都融洽了许多,可从那以后,晋阳公主却再没有私下里召过主子进府了。
以前他或许和青桐一样觉得主子这是在委曲求全,现在他反而觉得,主子其实还挺期待被召的。
因为每次席玉从公主府出来以后,主子都会留他在书房里很久,问他很多关于晋阳公主的问题。
也就是席玉心粗,想得不多,很多时候他回答的都非常简洁,根本没有说出过主子想听的那种答案。
“千秋节快要到了,你去库房里看看,选些合适的贺礼。”忽听主子吩咐。
青梧出去的时候不禁有些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又到千秋节了。
……
今年的千秋节相比去年要简单很多。
元康帝虽然仍去拜了城中久负盛名的几座道观,但却没有请观主进宫为寿礼加持神力,只多添了几百斤灯油,请道士们为天下子民诵经祈福。
宴席上一切都中规中矩,因着今年没有太子,坐在主位两边挨着元康帝最近的两个位置上,一边坐着卫芜音,另一边坐着萧斐。
元康帝只在说贺词和接受百官拜贺的时候出席了一会儿,酒过三巡,他就离席出宫,清修打坐去了。
元康帝这一离席,宴上群臣就放松了不少,虽然时辰还没有过,但他们已经各自找到相熟的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了。
在这一片热闹中,分坐两边的晋阳公主和摄政王就显得有些沉默,全程似乎没有半点交谈。
回想起在政事堂时,他们两人常常因政见不合交谈颇多,往往因为相互说服不了对方,频频交换政见,再对比眼下这种放松的场合的冷漠无言,众人不禁发出感慨:
“恐怕也只有朝政之事,才能让这二位交谈几句了。”
感慨过他们俩,很快又被其它事物吸引,席间又有教坊伶人及京中杂耍之佼佼者上前表演,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卫芜音稍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席。
经过萧斐身侧时,她礼衣上的披帛不知何故滑落下一截,不慎勾到了桌案一角,她的步子随之一顿。
回身查看时,又觉衣袖间传来一点阻力,是萧斐暗暗扯住了她。
集英殿内一片热闹,他们这里反倒显得有些冷清,她看着萧斐,示意他放手,手中跟着使力,意图挣脱他,但指尖却忽然笼上来一点若有似无的热度。
萧斐隔着衣袖,轻轻地勾着她的手,明明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清清楚楚的荡在她耳边,“殿下是打算独自回别院,还是带臣回府?”
她毫不意外萧斐会掌握她的行程。
自去岁到现在,她在公主府的时间还没有在别院的一半多,中间听府中的人来回禀过几次,说萧斐曾带人夜叩公主府后门,求见于她。
“殿下还欠我一次商量的机会,”见她没有回应,萧斐接着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兑现?”
从他们坦诚自己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以后,卫芜音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他,或者说是,回避他想与她商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