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男擅闯女眷之地,放到平时,自是藐视宫廷,最轻的结果也是被禁军拖出去;
但有太后出面,让太后看到,他之所以弄成这种局面,全是因为看不得太后的侄女受委屈,关心则乱,那么他就又能得到秦家的青眼,届时无论是出于何种心理,他的仕途都会顺利许多。
反正她这个监国公主早已是得罪过一回了,新账旧账都是账,也不差今日这一桩。
这样想着,卫芜音不由得转头,向着太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太后的仪仗应该是已经在戏楼外停驻许久了。
她装作才发现太后的模样,当即起身,向着太后行礼,“拜见太后。”
秦嫣和温卿予也连忙整理仪容,一起拜见太后。
原本还留在戏楼外打算悄悄看热闹的官眷,此时俱是谨慎的退至两旁。
只因之前太后的仪仗已经到了近前,而众官眷失察之下,谁也不曾注意。
她们本就无意卷入这场婚嫁矛盾里,见太后来了,彼此默契的换了一副想劝又不敢上前的神态。
而后由颍州巡抚夫人做代表,疾步走到太后步辇附近,轻声而又焦急地说,“太后娘娘,您快瞧瞧吧,晋阳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不敢劝,又怕秦夫人在里面太受委屈,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太后原是在福临殿小憩,得了消息说戏楼这边闹起来了不好收场,连温卿予都闯了进去,这才亲自前来。
一来就看到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幕,后来又看到温卿予为了秦嫣毫不犹豫的跪拜低头,还没等了解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偏向了温卿予几分。
太后先叹了一口气,一挥手,示意众人,“都起来吧。”
然后走进里面去,身边的女官上前准备好了椅子,扶着她坐下。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
太后坐下以后,又看了一眼仍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温卿予,语气一缓,“五郎怎么在这里跪着?快起来说话吧。”
温卿予在家中行五,听到太后的这一声仿佛带着慈爱的“五郎”,顿时就红了眼眶。
太后接着又看了一眼卫芜音,嗔怪里带出一抹无奈,“晋阳也是,都是在前朝议政的人了,怎么还发这些小孩子脾气。”
看似宠溺,实则不过一句话,就把戏楼发生的这一切,轻描淡写的归咎于卫芜音的任性妄为。
周围已经有人在随声附和。
因为有了太后撑腰,与秦家关系近的官眷们便真真假假的说笑起来,还有人建议太后干脆趁热打铁,也为晋阳公主再寻一门好亲事。
太后顺势朝着秦嫣和温卿予挥挥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开这里。
绿拂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这件事里最委屈的就是公主,可无论是太后还是这些官眷,都不曾顾及过公主的感受,如今还公然袒护秦嫣,哪怕她跟在公主身边日久,见多识广,这时候也忍不住替公主不平。
可惜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在太后跟前,根本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什么也做不成,就只能尽力站在公主身前,替她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卫芜音将这一切冷眼看着,心中却无甚波澜。
上一世也是这样差不多的情形,太后更偏向秦家人,话里话外说她任性骄纵,末了也是在旁人的提议下,做出长辈慈爱的模样,问她心里有没有中意的驸马人选。
那时候她心中的委屈无处发泄,只能推说自己不舒服,黯然离席。
但是,那毕竟已经是上一世了。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就算手握监国之权、在太后面前也还是人微言轻的晋阳公主了。
看到温卿予正要带着秦嫣离开戏楼,太后也在听颍州巡抚夫人说着颍州一带的新奇事,卫芜音忽然开口道,“皇祖母。”
这一声“皇祖母”,刚刚好落在巡抚夫人一句话里的尾音儿上。
太后下意识看过来,“嗯?晋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皇祖母,晋阳有句话,思来想去,还是想同皇祖母说说。”
“皇祖母”这个称呼算是勉强拉近了祖孙两人的关系,太后一时间也显出怔忪之色。
卫芜音便趁着这个时候走到太后身边,神色里全然没有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带出的难堪,反而亲昵的蹲在太后腿边,轻轻地垂着太后的腿,舒缓疲劳。
“有些事,晋阳的确做得不算妥当,所以才会劳累皇祖母出面平息,”她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太后的腿,眼里有意无意往温卿予那边看了一眼,“后来晋阳反思一番,觉得自己处理的有些过了,正打算给秦娘子赔个不是,可这时候温知县却突然冒了出来,还在各位小娘子面前口吐狂言,晋阳瞧着,许多小娘子都好像受了惊吓。”
“今日是皇祖母亲自主持的接风宴,孙女得以协助皇祖母,自是不能看着这席间出差错——温知县毕竟是秦娘子的夫婿,孙女原也想着不要声张,只悄悄地叫来禁军请温知县避出去便是。”
“然而孙女情急之下思虑不周,不单没能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小娘子,还叫温知县误会于我……”
“如今事情已然闹到了皇祖母跟前,还请皇祖母能替孙女想个法子,如何叫各位夫人、小娘子忘却方才的不愉快,安心赴宴才是。”
这番话,卫芜音每说一句,太后和周围女眷的神色就凝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