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先是被风吹得嗡嗡作响,然后被一双玉指拨动。
长风做不成抚弦人,化成流浪的歌者,把这弦声唱彻林间,传向方才寂静下来的小城。
沈叙和静王也赶上了最后几颗烟花,确切来说,只有沈叙赶上了。
“许久不见烟花了,”沈叙说,“曾经觉得热闹美艳,如今却觉得是明眼人才能享用的东西,反倒不觉得激动了。”
静王摇了摇头:“今夜还没有结束,我也有我的烟花可看。”
在一刹沸腾之后的静寂中,沈叙问出了一个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兄长,身体残废之痛,当真能放下么?”
“不能,”静王答得笃定,“我不认为所谓豁达就是全部放下,承认放不下,过不去,做不到,亦是一种豁达。”
沈叙默然。
风中传来琵琶声,弦音绮巧,音节细腻,炫耀着弹奏之人的精妙技艺。无甚心事,倒像是接住了散落的烟花,为节庆之日添一份欢欣。
静王对着沈叙的方向笑了笑。
王府后殿中聚着几人,要么听不得大的声响,要么见不得过亮的光,都跑到这来,喝酒打牌。
此刻,他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凑到窗边,欣赏一份属于他们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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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好梦浴南轩
第二日清晨,我自然是一醒来就和王妃提了要走,生怕沈叙等太久。
她蹲在炉子边往上架竹筒,看打扮醒来有一阵了,不知怎么的没有叫我。
“你吃过早饭再等等吧,我已经让人去把你师父叫来了,今天还有点事要和你们商量。”
“什么事呀?”我刚醒,尚有些迟钝,想不到有什么事是昨晚上说不清的。
“之前说过的那个守山人昨夜里到了,你师父很挂念这事,所以让他尽早来一趟,商量商量之后怎么办。”
一听这事,我立马清醒过来,跳下了床。
餐时静王不在,王妃说早起有事出门去了,一会就来,我也不再多问,一味喝粥。今日的粥点也盛在竹筒里,浮着几颗甜枣,口味清甜却并不寡淡,配上拌过的萝卜,简单适宜。
“娘娘这里依竹林而建,又常用竹子烹茶,确实别致。”我忍不住赞叹道。
她看了一眼窗外,笑说:
“真要论起来,这片竹林也是王爷给我的,算是送我的第一样礼物吧。”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筒,翠色里渗着白色的霜雾。
“王爷的礼物……您用来喝茶吃饭……?”
礼物难道不应该很珍视嘛?!
她也愣住了,看了一眼饭菜,又仔细想了想,这才认真回答道:
“他送我的时候,没说不能用来喝茶吃饭。”
沈叙是和静王一起进来的。外面又飘着雪,好在没有风,两人一进门一个擦脸一个拍肩,显然都没打个伞。
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沉默的中年人,戴着一顶草帽,脸上髭须茂盛,不苟言笑。
果然,他向王爷王妃行过礼,说自己就是衔云山下的守山人。
“收到消息当日就动身了,”他低着头,“可是山边一连十日风雪,走不动。”
王妃也让人给他递茶,然后回道:
“到了就好,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就到了,里间娘娘待客,浓翠姑娘就先安排歇下了。”
这可让我多了些不自在,不知昨夜里我们说的话是否被他听去了。
他们倒是没人计较这个,直截了当地开始问山里的情况。
“如王爷所知,这一两月是衔云山雨雪最频繁的时候,山谷多风,我都不敢居于山地,暂时是住在南边一些的镇子上的。一般过了年,正月十五一出,天气就好起来了,若要进山,最早也得那时候。另外就是冬衣靴子必得早早准备……是谁要进山?”
“我。”
我和沈叙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的目光落到我脸上之前,我抢白:
“给我自己治病的药,我自然是要自己去找的。”
沈叙咬了咬嘴唇,没做声。
王妃默默地踱到窗边,幽幽开口:
“我觉得……山里危险,不如还是我与韩大哥一起,快去快回。”
原来这位守山人姓韩。
韩大哥被突然紧张的气氛噎住了话,看看我,看看沈叙,又看看王妃,一时默默。
只有静王手指点了点桌,开口时没甚情绪:
“韩大哥,你看怎样比较好?”
“……恕我直言……”他似乎是努力在寻找静王的脸色,在得到一个浅笑后才大胆地继续向下说,“若是从速,自然是王妃娘娘合适,但山里地势复杂,气候多变,这个时节虽说没什么野兽,到底也很危险。王妃娘娘事务繁杂,若是有什么意外……其实我要我来说,不如把要找什么东西告诉我,我自己跑一趟便罢。”
“可惜,我也只是大略知道是一味药材,具体如何,尚无定论,”沈叙回道,“就连生长的地方,也只有宽泛三字曰云之崖。”
韩大哥听了,反而没有为难,立即说道:
“这倒好找,山中有一突出的石崖,与别处不同,尽是白色岩石,不生植被,像一大片白云横卧,想必就是您要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