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把一小碟梅子推到我跟前。
我靠在柜台上,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心里颇有点意外浮现。
确实,在揽月阁天天忙着学习,忙着看病,原来世间还有婚丧嫁娶一应事等,我竟没有这些概念。
罢了,没有就没有吧,沈叙一样没有,不也活得好好的?
“对了,”他说,“横竖你明天不来,今天就把这些药材带上山吧,你师父要的。本来说还有一味明天才有,但我问了一下,短期内都订不到了。”
我点了点头,又抓住了一个重点,问道:“谁说我明天不来?我不天天都来?”
他看了一眼黄历:“明天是十六啊,你每个月十六不都不来吗?”
“啊?”我从柜台上弹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每月十六都不来?我明明每天都要下山的。”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师父告诉我们的啊?说每月十六你不来,有急事直接上山找他。而且你也确实没来啊。”
说罢,他还较上劲了一般,拉开抽屉向我证实了这个说法。
抽屉里是这两个月收上来的,我每天带下山的空药瓶。这些药瓶由他们洗干净了收起来,隔好几个月我才会一次性拿上山。
每个瓶子上都由我标注的日期,我蹲下翻了一遍,丁零当啷的声响里,确实没有一个标着十六。
大脑木木的。
“你看,我说得对吧。”
“啊……对……是我……忘了。”
我只记得我这么回答了他,然后拿起东西上山,一路上走路像在飘,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想起,每天标注日期时,我都是随口问一句沈叙,然后随手写上去,那个数字,好像从来不过脑子。
但确实没有一次写下十六这个数字。
怎么可能呢?
我一边问自己,一边打开了揽月阁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来诊脉的病人,沈叙正在桌旁写着什么,抬眼给我打了个招呼,随即愣住了。
“你怎么了?”他问道,“脸色这么差?”
我不知道怎么问这么离奇的事,身体却替我开了口。
“沈叙,”我听到自己迷茫的声音,“上个月十六,你在做什么?”
“在这里诊脉啊。”他有些费解,但还是回答了,“怎么了?要查查脉案吗?”
“那我呢?我在做什么?”我又问。
“你当然在……”他止住了话头,目光逐渐变得了然,然后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解释。
“卿卿,”他说,“你来坐下,我和你解释,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正想走到桌边去,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却突然传来破溃一般的奇怪感受。
然后是一阵收缩的痛楚,眼前慢慢地黑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沈叙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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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叙几乎是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顾不上疼,他爬到了女孩的身边。动作终究迟缓了些,没能阻止她的额角磕到地上,肿了起来。
他拍着她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没有反应,只有一道青蓝色的痕迹,顺着她的脖颈,缓慢地爬上来,长成血管的样子,弯弯曲曲,像一张诡异的嘴,嘲讽着他的无能。
“卿卿……”
唤到最后,简直成了哀求。
沈卿卿的嘴唇变得煞白。
沈叙又爬回桌前,仰着头够到纸笔,胡乱涂了两个字,吹哨叫来了一只鸽子,随它捎走了信。
然后又爬回她身边,右臂垫她的头,左臂搂住她的腿弯,虽然勉强,但还是抱起了她。
沈卿卿的头无力地垂着,恰好窝进他的颈。
他不能迈步,只能凭着左边的断肢和右面的肘肩靠着墙,极其艰难又滑稽地向前蹭着。
都不知道是该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右边哪怕有一点残余的支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还是该庆幸长年使用双臂生活练就了极好的臂力,明明是多一个人的体重,怀间却好像轻若无物。
就这么蹭到里间,已经快看到自己的矮榻了,他却被残腿一跳一跳的痛逼停,满头都是冷汗。
到底是这不中用的东西先承受不住呓语寻常的重量,叫嚣着不满。
他狠狠向前用力,把那截断骨在硬硬的地板上怼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叫了出来。
但是疼过以后就麻木了,又可以继续前进了。
以痛止痛,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给沈卿卿拉上被子之后,他几乎是瘫倒在榻边,冷汗浸湿了他的袍子,头发也散了,有几缕贴在脸上。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他耳边懵了好半晌。
暴雨滂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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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好久不见的主线!来了!
第66章 旧鬼泣新声
再睁眼时,灯火拉成长长的霞色光痕,搅得眼痛。
我闭眼皱眉,好几回才勉勉强强眯了缝去看,还是不大清楚。
再闭一会睁开,总算是恢复了,虽然眼后还是酸痛的,好歹适应了屋内的亮光。
然后就看到了沈叙。
他垂着头坐在榻边,双手撑在身侧,微微颤抖。头发则是完全披散着,看不到他的脸。
“沈叙?”我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心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