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尤南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然而闻远渡听到后，目光却凝住了。
他动作顿在原地，差点就成为静默的一幅图。
蛤蜊？蛤蜊？
他是吃到了一些很特殊的味道，在他的味觉里是很陌生的味道，一时没有意识到是什么，还以为是别的什么香料和原料。
原来是蛤蜊吗？
霎时间巨大的海浪旋转着冲击而来，头脑的某个地方又开始钝痛起来，眼前星星闪耀，脚底绵软，一切天旋地转。
手里的面饼掉在地上，闻远渡转身，凭着记忆里的方向，长腿跨出几步，来到了厨房水槽边。
他一手撑在石台上支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无序地往前摸，终于触碰到水龙头的开关，开出哗哗的水流。
他弯着腰伏在那里，冰凉的水冲刷着手指、脸庞和口腔。可是不够，还不够，他的反应剧烈，像是沾上了硫酸，他开始咳嗽，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虞轻轻正想不着痕迹走掉，却被身后的声音弄得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闻远宵伏在水槽的动作明显不对劲。
“闻远渡？”
明明刚才还在吃东西，神色也没有什么异常，现在的反应那么大又那么突然，一股担忧涌上心头。虞轻轻完全忘记了前一秒她还想溜走，快步走到闻远渡身边，看着他几乎看不清表情的背影：“闻远渡？你、你没事吧？”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该吐的都吐了出来，闻远渡仍没有说话，他抓着水龙头的手臂紧绷，浑身肌肉没有一处没有放松下来，只能听到他剧烈的喘息声。
虞轻轻心里大喊不妙，焦急道：“远渡？你到底怎么了？”
“闻远渡，你回一下我啊，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回应，虞轻轻着急之下回头，看向同样离得近的尤南，蹙眉问他：“刚才你干什么了？”
尤南还举着第三个蛤蜊饼，表情茫然又无语：“我……不关我的事！我发誓我根本没有碰到他！”
“好吧，那你还在这站着干什么？”虞轻轻又觉得尤南实在没有点眼色劲了。有人出事，他就算不知道过来看看，也不会去做点什么吗？
“医药箱呢，你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哦哦！”尤南终于应道，转身去了。
等到虞轻轻这次回过头，发现闻远渡的手松开了水龙头，高大的身体顿时像卸去了力量就要跌下去，虞轻轻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抱住他。
他看着劲瘦，实则肌肉磅沉，差点把虞轻轻也带倒。不过好歹没让他磕到柜子上，虞轻轻想把他起来，又拖不动了。
闻远渡终于正面向自己了，但他始终低着头，安静着不动，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还在呼吸着。
“喂……闻远渡？”
虞轻轻两手伸出想扶他的脸，闻远渡扭头转开了，“没事。”他的声音却比刚才的聊天的声音要沙哑十倍。
“你这还叫没事？”虞轻轻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得恨不得摇醒他。在他又一次躲开之前，虞轻轻双手用力把他的头掰过来，终于看见他的脸庞，脸色比她想象得还要白。
苍白的，带着下一秒就破碎的感觉。
不止脸色，就连体温也是，她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指，这种温度已经不是冲冷水能够解释的了。
她的心又软了下来，轻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闻远渡这才慢慢抬起头颅，额边的细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他抬起手背，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汗水，一只手支撑在地面，想要站起来。
依然道：“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只是手心里的汗水让他在地上打滑了一下，不过身边的另一双手就很快扶住他。虞轻轻这一次已经有经验了，先把下盘站住了，才能扶稳他。
察觉到真的出了状况，旁边工作人员纷纷跑过来：“怎么回事？”
“渡哥没事吧？”
“哪里不舒服吗？”
“你们——”虞轻轻提高了声音，盖过身边乱嘈嘈的声音，“联系医生了吗？”
有人答道：“已经联系了随行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虞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继续问：“最近的医院是哪家？也联系一下吧，我们去医院。”
闻远渡大概恢复了点力气，挣脱开扶住她的几双手：“麻烦你们了，但是，不用。”他说完之后抿紧了嘴唇，那一瞬间好像又变成了从前，虞轻轻第一次见到的他。
那种冷漠的，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样子，而刚才短短几秒的脆弱，也没了踪影。
他已经能站住了，比旁人要高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其他人纷纷让开，他晃了晃脑袋，就要从让开的这条路走出去。
虞轻轻看着闻远渡的背影，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什么时候了还强撑着？她快走两步越过其他人，直接走到闻远渡面前，“你要去哪里？”
然后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联系好车了吗，我们马上去医院。”
闻远渡摇头：“不用……”
虞轻轻转过头，这回直直地瞪着他：“不用？突然把人吓成这样，还不去医院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突然变成造反的人：“……”
虞轻轻又道：“你不舒服，是吃了我买的东西，于情于理我有责任，这件事情不需要反驳，没有商量的余地，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