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宁想起身，被虞轻轻按了回去，佯装生气：“你陪我说会儿话！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现在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你还不跟我说话吗？”
除了那天有一个吻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闻远宁听完，咬咬牙又坐了回去，目光看着沙发，手半环着她的腰，怕她掉下去。
见他乖乖的样子，虞轻轻说：“网上的事情你可能都看过了，我很担心你，但你别受影响，也别把那些黑子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声音平静。
“真的吗？普通人会觉得网上那些无孔不入的评论很烦。”虞轻轻道，“但我就是这样的身份，而且也会连累你受到讨论和争议，那你也别，别……”别离开。
虞轻轻像是有预感一样，她意识到了这个极大可能的存在。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去，余光之中，有光芒在闪烁，在灯光下像珍珠，像钻石的反光。
闻远宁抬头，愕然睁大眼睛，手指抚摸着她要流泪的眼睛，“别哭，别哭……”
虞轻轻晃了晃头，抱着他的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这几天里积攒的所有委屈、后怕、焦虑、犹豫、不安、胆怯、忐忑……在这一刻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闻远宁胸前的衬衫染上水意，那是一滴滴珍珠最后的去向。
闻远宁是一个无比稳定的锚，他一贯沉默接受一切，适应一切，包容一切，他也认为他是这样的存在，为所有人收拾残局，然后风轻云淡。
但是现在，看到她再一次哭泣的时候，他的心也不稳了。
偏偏虞轻轻哭得哽咽，同时还一遍一遍跟他说，你不要因此而后退，我们一定能够克服的。
可他的心也因此要碎了。不是曾经那种漫长的、不知所踪、不间断的疼，而是从心脏里长出一颗向外穿透的深刺，它如此刺痛，如此深入，让他也动摇。
可是我的女孩，我不能只是这样看着，我不能只是路过她，我不能只是粉饰。
“我迟早要走的。”
哪怕可以说安慰的话，说好听的话，说永远，说再也不分开。但他说不出来。哪怕残酷，闻远宁也没有办法对她撒谎。
虞轻轻怔了怔，然后眼泪流得更凶了。
“时间要到了。”闻远宁捧起她的脸，“你听过吗？或许你知道，就算你不想我走，我想留，但时间到了，我也一样要走。”
“有办法的，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或者你也让闻远渡留在你身边，嗯？”他突然道。
闻远宁第一次提起那个人，虞轻轻心脏听得砰砰直跳，抬起仍有泪痕的脸，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提了，不提了，不想说就别说了。”
“我们聊一聊其他的话题吧。”虞轻轻吸了吸鼻子，笨拙地转移话题。
“远宁，你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吗？跟我说说你都去过哪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你以前不爱说自己的故事，那现在呢，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想倾诉的事情都不用瞒着我，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倾诉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很陌生，闻远宁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听什么？”
虞轻轻慢慢擦掉了眼泪，声音仍然哽咽着，她重新靠在闻远宁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那就跟我说说你有记忆之后的事情吧。”
停顿了几秒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那个时候，记忆很模糊。”
“这是很正常的事。”虞轻轻说，“人的记忆就是会慢慢忘记的，我就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了。”
闻远宁侧头，好像很惊讶：“真的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脸上浮起求知的神色。
“就是自然而然忘记了。”本想听他的故事，没想到还是由她来解答，虞轻轻直起身，认真道，“除非有记忆中很深刻的事情，或者天赋异禀，否则每个人的记忆，其实就像监视镜头的储存盘。”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新的记忆慢慢覆盖旧的记忆，除了有某个片段、某种感觉、某个场景印象深刻，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就像空白一样。明明经历了，却回忆不起来的空白。”
闻远宁沉默听完，空气安静一会儿，迎着虞轻轻的目光，他说：“和我一样。”
虞轻轻环上他的肩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触碰到彼此，“对，我们都是一样的。”
闻远宁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揽住虞轻轻腰身的手越来越紧。
“所以远宁，我知道我们仍然可能会一次次的分开，”她说，“但在我们有限的，可以在一起的生命里，我们又会再次相遇，不再分开。”
“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眼神像漩涡，近在咫尺，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心甘情愿深陷其中。
闻远宁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沉稳和克制如此脆弱，意识回神，他几乎把人压到了沙发里，像是抱着自己珍贵的宝物，手指颤抖，怎么也不愿意放。
“好。”他一声又一声。
“好。”
“好……”
好。再好不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这种可能。他闭上眼，轻吻着自己的珍宝。
我是为别人存在的，但是此刻，我为你存在。
在无人得知的时刻，我可以孤注一掷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