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轻轻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出来，有点低，有点沙哑，也有疲惫，闻远渡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他依然面无表情，听到医院两个字后，他终于开口打断：“我很好。”
对面明显冷硬的态度，虞轻轻的话戛然而止，她换了个话题：“远渡，我们能见一面吗？”
“不。”闻远渡干脆，心里却悄悄泄了个口子。再问两次，两次之后他就答应。
虞轻轻却没有再提见面的事，他好不容易才肯接电话，她怕说得太多，闻远渡会直接挂掉电话。
“远渡，你还生气吗？”
“……”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可我也没有对你撒谎。”
“你喜欢我？”他问。
哪怕他看不见，虞轻轻也点头：“对。”
“那就是撒谎。”
虞轻轻气结：“我没有！”
“我不信。”
“……”轮到虞轻轻无言。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跟我说一下他吧。”闻远渡却转移了话题。
“谁？”
“你的助理。”闻远渡说，“那个……那个人。”
虞轻轻听不出闻远渡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这个问题有种被现任问你前男友是干什么的即视感，虞轻轻只能硬着头皮，踩在钢丝线上回答：
“他……他会做很多事情，也挺有能力的，大概就是这样，你问我这个，其实、你，你应该也知道吧。”
听完她磕磕绊绊的话，闻远渡明白过来，虞轻轻是在说他当她助理的那段时间。闻远宁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日常在做什么样的工作，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闻远渡撇过脸，内心如同湖水涨潮一样泛起泡泡来：“是啊，他很厉害，很有能力，比所有人都厉害。”
平平的一句话，太像是反话了，虞轻轻连忙说：“也不是那么夸张，其他人也很厉害，只能说人各有长处，你的眼光也很厉害！要不是你给我挑剧本，我可能要走多一些弯路了！”
也不知道电话对面满意了没有，闻远渡过了半响回她一句：“油嘴滑舌。”
虞轻轻趁机哄人：“我只是实话实说，远渡，我心里谁更好你难道不知道吗，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
“嗯？”电话里传来令人心里咯噔一声的不满，“你这是说他不好？”
虞轻轻睁大眼睛，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她她她她简直百口莫辩：“……”
她就是说谁好不行，说谁不好也不行是吧！
“跟他在一起你很开心吧。”闻远渡又问。
虞轻轻觉得她又在回答一道送命题，类似于“前女友和我谁更让你开心”一类。
虞轻轻干巴巴憋出来一句：“我一直都很开心。”
对面传来一声轻嗤，虞轻轻感觉自己头都要秃了。
虞轻轻绞尽脑汁还想挽回点形象，电话里却传来一阵咳嗽，咳嗽被捂住，然后是桌椅碰撞的声音，声音渐渐远去，虞轻轻心提了起来：“远渡？”
过了两秒，他闷闷的声音才响起来：“嗯。”
“你的身体还好吧？”丛文只说进了医院，到底有多严重？“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
虽然小心翼翼，闻远渡也听出了里面别的意思，“我没事。”
“可是……”
声音不辨喜怒，“你也觉得我有病？”
“……”
好在闻远渡也不是要追问她的答案，他继续说：“我现在这样很好，你们不用操心。”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闻远渡说，“跟他在一起，你更开心，是不是？”
顾左右而言他失败了，问题难度还升级了，虞轻轻左右为难，一时给不出答案。可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她同样的开心，这都是他啊。
虞轻轻的沉默却让闻远渡误会了。
没有人看到的一幅画面是，电话另一边的闻远渡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形的低落又一次侵蚀了他。半阖的眼睛里是一片阴沉和丧气，提不起半分的兴趣和意志。
“我知道了。”说完这一句话后，闻远渡突然挂了电话。
虞轻轻慌了，连忙再给他拨去电话，然而闻远渡再没有接通。虞轻轻锲而不舍再拨，心里回想着闻远渡挂电话前的那几句话。
他是不是误会了？他是不是会多想？他是不是又会难受？情况又会变得糟糕？
虞轻轻开始后悔，她总想着给一个真实的答案，但或许她更应该给的，是闻远渡想要的答案。
如果回到刚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说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更开心！
手机一遍又一遍震动起来，闻远渡不再挂断，任由它响起，直到结束，再响起。
闻远渡机械般地抬起头，在手机振动的背景音中，他看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模模糊糊，人影像他。又不像他。
闻远渡伸出手，想要抚摸着玻璃上的脸，凉意从指尖传来，玻璃晃动一下，人影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好像一个清醒的梦，突然间就碎裂了。
“哥哥。”他眼神似空洞无神，轻声说。
“你看，好痛，所有人都在为我担心，小心翼翼的，担心我这个，胆小鬼。你说，我为什么要叫远渡呢？”
他的话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
“我的渡，是不是注定要自渡苦海，”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头脑的振动的声音似乎在和他对话，只是闻远渡听不懂而已。“现在，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