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霄恒面上并无太多波澜, 只淡淡道:“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孤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圣旨何时能下?”
李延寿干巴巴笑了两声, 道:“只有口谕,没有圣旨。”
赵霄恒瞥他一眼,“为何?”
李延寿满脸堆笑, 道:“殿下也知道, 官家仁厚,这才罚了薛大姑娘, 若是再下一道明旨,去动薛将军的兵权,只怕……”
赵霄恒道:“如此……孤明白了,有劳李公公。”
李延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殿下明白就好,小人这便回去复命了。”
待李延寿走后,宁晚晴皱起了眉,道:“父皇想要分出薛家的兵权,却又不肯与他们起明面上的冲突,凭一道口谕,便让你去拿虎符,这哪里是好消息,分明是将你当剑使?”
赵霄恒笑了笑,道:“当剑使又如何?只要足够锋利,便是一把双刃剑。只不过,薛茂仪也不是傻子,只怕他也会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与父皇周旋。这虎符啊,也不是能轻易到手的。”
宁晚晴思量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既然大家都在装,那我们便比一比,谁能装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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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京城的长街似是也慵懒了几分,为数不多的行人,都躲着烈日而行,不少小摊小贩也坐到了屋檐之下求阴凉。
一辆华盖马车驶过长街,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茶楼前停了下来,这茶楼看着大气,却没人光顾,似是被人包了场。
很快,车帘被丫鬟挑起,一妇人自车上缓步而下。
她头戴幕离,衣着雍容,在丫鬟的搀扶下,很快便入了茶楼。
女子径直上了二楼,到了一处雅间门口,丫鬟便立即为她推开了门。
女子道:“在这儿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丫鬟垂眸:“是。”
女子迈入房间,丫鬟便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这雅间不算太大,中间一张圆桌,上面温着一壶茶。
桌旁坐了两个男人,一个目摄精光,神情冷淡,一个身材魁梧,浓眉紧皱。
便是薛茂仪和薛弄康父子了。
女子摘了幕离,露出一张保养得当的脸,道:“父亲,二弟。”
薛茂仪坐着没动,他抬起眼帘,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道:“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
薛皇后面色平静,淡淡答道:“父亲养育女儿多年,女儿怎会忘记?”
薛弄康冷哼了一声,道:“那可不见得,皇后娘娘如今真是好手腕,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迫害,说不定到了哪一日,也会将父亲也出卖了。”
薛皇后眸中闪过一丝不悦,道:“没有保住颜芝,本宫也觉得惋惜,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整个薛家么?你是非得看到所有人搭上性命才肯罢休?”
薛弄康戾气渐浓,道:“若是今日入狱的是矜儿,皇后娘娘是否还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
薛皇后道:“若是本宫不在意颜芝的性命,又怎么会让欧阳家安排人去杀黄钧?”
薛弄康冷冷道:“长姐还有脸提此事?欧阳家是怎么办的事?失败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太子招了过来!?”
薛皇后:“把太子招来,本宫也始料未及,但你如今这般,对颜芝一事可有半分好处?”
薛弄康听罢,气闷地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薛皇后又对薛茂仪道:“父亲,颜芝一事……是女儿的疏忽,官家本来就忌惮我薛家,如今又出了黄钧被刺的事,女儿得到了一个消息,不知是否属实。”
薛茂仪抬起眼帘,无甚情绪地看着薛皇后,道:“什么消息?”
薛皇后顿了顿,道:“官家要削二弟兵权。”
“什么!?”薛弄康气得站了起来,道:“他抓了我女儿还不够,还想分出兵权?”
薛皇后点头,“不错,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
薛茂仪定定看着薛皇后,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皇后道:“若依女儿的意思,营救颜芝的事,得先放一放,绝对不能让官家借此打压我们。”
薛弄康怒极,道:“你要大义灭亲,我可做不到!”
薛皇后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领兵多年,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吗?颜芝不过是流放,只需路上打点一番,便能少受些苦楚,待到来日,我儿出头,你还愁颜芝回不来么?”
薛弄康心中不服,但却说不过薛皇后,只得看向薛茂仪,“父亲!”
薛茂仪抬手,捋了捋胡须,道:“你长姐说得有理。颜芝这孩子自幼任性,此番让她得个教训也好,到时候安排个人照顾颜芝便是,你还是想想如何守住自己的兵权吧!”
薛弄康面色铁青,却也知道自己拗不了父亲的意思,只得道:“官家要收兵权,我如何能守得住?过得这么憋屈,还不如反了……”
“住口!”薛茂仪厉声打断了薛弄康,道:“如今时机未到,万一隔墙有耳,你就不怕害了我薛家满门!?”
薛弄康悻悻闭了嘴。
薛皇后道:“父亲,官家多疑,我虽然与他夫妻多年,但他对我也并无多少信任,若此次当真要释我薛家兵权,只怕薛家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