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弓已经朝着马均奎,挥出了重重的一记铁拳!
“你个狗日的,你知道65年,我们队是怎么过来的吗,是我家侄娃子振洲在两江公社当队长的战友,看在他的人情和脸面上,给我们借了两千斤粮!就这样,我们队三十多户人家,才挨过了那个冬天,又挨过了第二年青黄不接的二三月!”
“你知道我侄儿一家是怎么没的吗?是被特娘的××党反动派和土匪祸害的!老子恨不能把土匪嚼得稀巴烂,你还敢给老子一家扣土匪的烂名头,什么东西!”
第56章 硬骨头
跟邵长弓磨牙打嘴仗失败的方奇宝一行人, 拔脚离开月湾队时,脸上的表情就像雨后天上的彩虹似的,各种颜色都有, 至于各人的心情嘛,也是如此。
尤其是方奇宝和马均奎两人,更是额上青筋鼓胀, 明明天上的日头明晃晃热辣辣的,让天空像是着了火一般, 两人的脸上却像是结了万年的冰块似的, 敲都敲不碎的。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照的, 是月湾队众人的表现。
正是晌午休息时, 坝场的大槐树下, 邵振国正眉飞色舞地跟没能亲眼见到早上那一幕的社员们做“实况转播”。
“你们是没看到, 我爸那一记硬拳头下去, 那姓马的臭狗屎立马龇牙咧嘴地见了红,大队长把我爸拉住时, 那姓马的还叫嚣着,给我们扣上攻击革命干部、攻击人民政权的帽子呢!”
“还说什么要去公社找武装部部长、找公安特派员告我爸,抓我爸去斗争劳改,啧,就他那怂样,也不撒泡狗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当我们队是他们九队那群软脚虾呢,想打整我爸, 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陆世平赶紧积极响应起好兄弟来。
“对!我们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可不是像他一样被吓唬大的,他们要是真敢来, 不用队长出马,我们一人一句忆苦思甜痛陈家史,就能让他们气昂昂来,灰溜溜滚回去!”
当然,有和邵振国陆世平一样胆大气冲的,自然也有那胆子比较小的,心里还是存了几分担忧。
“说是这么说,但我听说,支书走的时候,脸黑得像是要下冰雹呢,还说我们队要是完不成今年的粮食任务,影响到大队的粮食总产量,后果自负呢,这振洲媳妇到底靠不靠谱啰,这万一……”
“万一啥子万一?我觉得振洲媳妇说的话就挺靠谱的,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刻刻(刻度),过了这个刻刻,乱干蛮干,才是不靠谱,就像老子,就能挑一百多斤的担子,你硬是把两百多斤的担子往老子身上压,这不是想压死老子嘛!”
“哈哈哈!干筋棒儿你这话说得倒是蛮有道理,可不就是如此嘛!”
某个年纪较大的吃瓜群众,笑嘻嘻地发表完意见,觉得好像说的深度不够,脑壳转了转,赶紧又添了个例子。
“就像当年大炼钢铁,凡是铁的东西,不管能烧不能烧,全都扔到炉子里头烧,结果却是割卵子敬神,人遭了大罪,神却没有敬成,唉!”
他这话说完,现场不由地瞬间静默下来,邵振国他们这群年轻人虽然当时年纪小,但对这段历史同样刻苦铭心,那种每天饿得心慌的感觉,如今想来,依然不好受啊!
好几声长长的叹息后,众人再次八卦起来。
“对了,我听说,方支书原本还提议,让队长从我们各户家里拿种子,补足缺口呢,真有这么回事啊?”
陆世平同仇敌忾地猛点头,再次充当起“发言人”来。
“可不就是有嘛,亏他想得出来,切!不过,照样被长弓叔拒了,说他身为队长,不能为乡亲们分解忧愁,眼睁睁看着大家伙吃穷受苦,心里早就愧死了,做不来从社员嘴里抠粮食的缺德事,你们是没看到,方支书当时那张脸哟!”
“嗯,我也瞧见了,方支书当时气得,要是有张桌子,定能被他锤烂了,后来,还是蹲点的梁干部也说这样做不好,方支书才悻悻地做了罢!”刘天贵在陆世平后头补充道。
“这么听起来,那梁干部还蛮不错的嘛,还晓得帮我们说话。”
这话刚落,好多人就赞同着点点头,乡下人很多时候就是如此淳朴,不过,邵振国却是不置可否地轻嗤了一声。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一本正经,背地里给人下烂药的,多了去了,之前那姓郭的,不就是如此,谁知道这梁的干部,到底是真红心,还是藏着颗黑心假惺惺作戏呢!”
同一时间,正被邵振国腹诽不知一颗心到底是“红”是“黑”的梁荣志,也正颇有兴致地和陈兴义打听月湾队当年借粮的事情。
他也看出来了,比起方奇宝,陈兴义显然是和邵长弓有几分交情的,而且方奇宝如今还在气头上呢,和他打听月湾队的事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陈兴义皱着一张黑黢黢的糙脸,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满脸的无奈。
“这事啊,都过去五年了,没想到这头倔驴还放在心上呢!你也知道,我们大队的田,都是由第三号支干渠供水,要先流过前进大队和新竹大队以后,才能流入我们队的稻田。那年雨水少,水流到我们这边时,就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六队人户少,田地也孬,产量一直上不去,那年就更惨了,好多田地直接就绝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