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淮勋还不到一岁,肠胃尚且弱着呢,所以,鸡汤上面的那一层油是去除了的,且也只有小半碗的量而已,但绕是如此,品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口美味鸡汤的邵小宝,依然激动得嗷嗷的。
一小勺子汤下肚后,立马开心地鼓起腮帮子,在邵振洲怀里噗噗噗吐起口水来,差点没把整锅鸡汤都给嚯嚯了。
眼见着儿子那根叫“调皮”的筋骨又开始发作起来,邵振洲忍不住又在他的小屁屁上拍了一掌,还语带威胁。
“老实点,再乱喷口水,就不给你喝了!”
邵淮勋这段时间,智力突飞猛进,已经能听懂大人说的一些简单的话,比如,吃饭、喝水、坐下、洗澡、睡觉等日常用语,都能大概理解,这会儿听到邵振洲的威胁,虽然懵里懵懂的,却是听懂了个大概,急了!
一急之下,口水噗噗噗地喷得更欢了,毫不留情地糊了他亲爸一脸,小嗓门更是飙得贼溜高。
“要!喝!”
被亲儿子喷了一脸口水的邵振洲:……
邵振洲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夏居南看着如此情景,却是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给小外甥打气,而夏居雪的嘴角也不由荡起了愉快的笑波,笑声如山涧泉水般清脆悦耳。
她好笑地嗔了邵振洲一眼:“活该!”
邵家一如既往地喜乐融融,隔壁雷家的小插曲,他们不知道,更不知道,方干事家里,也因着他们,正在酝酿一场夫妻风暴。
下午时,方干事家停了许久的药罐子,又重新被支了起来,林丽珍看着那碗散发着浓重中药气息的药膳,眼神冷漠而嫌弃。
“我说过了,我讨厌吃这个东西,也不想再吃了,你家三代单传,你要实在想要个孩子,我们离婚,反正你妈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你可以把所有过错都推我身上,反正这段时间,你们部队的人也应该都知道了,我做作、虚伪、不好相处、看不起人,我这种女人,离了我是你的幸运,不会影响到你在部队的进步和前途的,你也不必对我有任何亏欠,那个孩子掉了也好,是他和我们没缘,我们——”
“林丽珍!”
方干事打断她的话,不想再让她说起那个剜心的话题,他盯着妻子的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内心里的那一团火焰,末了,才一字一顿道:
“我说过了,我不会和你离婚,以后你也无需再提及那个字眼来刺激我!这个药膳,你不想一个人吃,那从今天开始,我就陪着你一起吃!至于我妈,无论她说什么,都影响不到我,而且如今她并不在我们身边,就更影响不到我们什么了!”
李丽珍半晌没有说话,两人对峙良久,须臾,她像是故意赌气般,端起那碗令她厌恶万分的药膳,像是感受不到苦味似的,一口气咕噜噜全灌了下去,也把内心的痛苦,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好了,喝完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她挑衅地对着他冷笑,脸色暗到了底。
方干事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是什么没说,端起另一碗药膳,仰起脖子同样一口气咕嘟嘟灌了下去,嘴巴里一片难闻的苦腥味,而心里更是苦涩无边。
他一双手,既能拿得好“笔杆子”,又能握得稳“枪杆子”,可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大后方,怎么就失手了呢?
*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儿飞儿的,太阳公公被毫不留情地打入山的背后,月亮嬢嬢袅袅娜娜地升了起来。
一片洁白的清辉下,北头家属院正上演着后世人说的一句话:“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今天,对邵振洲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周末,亦是一个安静、恬静、宁静,和昨晚一样,非常适合和媳妇儿交心交流的夜晚,而那准时响起的熄灯号,就是催人奋进的号角。
今晚的月光,依然调皮而不知羞,红着一张脸,一个劲儿地从云层往人家主屋的窗帘里挤,视线像探照灯一样,黏在勤快地复习着夫妻功课的邵振洲和夏居雪身上,那射出来的光芒,都是火辣辣的。
而同一时间,对方干事和林丽珍来说,这个夜晚却并不宁静。
心里憋着一股郁气无处发泄的方干事,正双眼赤红地盯着被他桎梏在一方天地内的林丽珍,沉重的呼吸声,在夜色里清晰可闻。
林丽珍还是白日里那种四平八稳的冷漠语气:“何必浪费精力呢,反正医生说了,我——”
“林丽珍!”
在充满铁xue豪情的军营里,方干事算是比较文气的,虽然经过多年的军营磨砺,他原本一张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粗犷的风霜,但那份骨子里的斯文款款却依旧。
但今晚,他却是破功了。
或许是受到白天时邵振洲一家的天伦之乐的刺激,或许是长久以来夫妻矛盾的压抑使然,总之,今晚,此时此刻,面对冷言冷语的林丽珍,他却是换了一副面孔般,不管不顾起来……
“方清明,你这个野蛮人,你疯了,唔——”
这一晚,就像林丽珍嘴里娇斥的那般,团政治处有名的笔杆子,斯斯文文的方干事,的的确确是“疯”了,“疯”得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了……